玉佩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流光,内里的莲花纹路仿佛活了过来,缓缓舒展花瓣。
随着变化,一股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蓝玥莹脑海:
瑶池畔,她身着百花仙子的霓裳,手捧九心莲向王母献礼;凌霄殿上,她被指控私通魔界,百口莫辩;诛仙台前,她泪眼望向高高在上的玉帝,却只得到一个冷漠的侧脸。
蓝玥莹抱住头跪倒在地,记忆的洪流几乎将她的意识冲垮。
千年前的往事与今生记忆交织,让她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蓝玥莹还是百花仙子。
我...我是百花...她喃喃自语,泪水滚落,不,我是蓝玥莹...不,我都是...
玉佩越来越烫,终于的一声裂开。
一片晶莹的莲瓣飘出,轻轻落在她眉心。
刹那间,所有记忆碎片归位,前世今生融为一体。
她终于明白了,为何初见张公子便觉得莫名熟悉;为何能在危急时刻施展净化之术;为何玉帝看她的眼神总是复杂难明...
原来如此!百花仙子(蓝玥莹)缓缓站起,眼中泪光未干,却已多了几分仙家气度。
她仰望苍穹,知道那人此刻正在九重天上,或许正因她而受责难。
陛下,莹儿来了。她轻声道,手指掐诀,一朵光莲在足下绽放。
虽然仙力未复,但记忆觉醒后,一些基础法术已能施展。
光莲托着她缓缓升空,向西方的昆仑山飞去。
那里有直通天庭的登仙路,是凡人唯一可达天界的途径。
夜风拂过面颊,带着初春的微寒。
百花仙子望着越来越近的巍峨山影,心中五味杂陈。
千年前,她从这条路上被贬下凡;千年后,她又要从此路重返天庭。
只是这一次,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个为她屡破天规的人。
等我,张百忍。她在心中默念,第一次直呼那个至高无上的名讳。
…………
九重天上,凌霄宝殿。
玉帝端坐在七宝琉璃座上,面色平静如水。
在他面前,天庭众仙分列两侧,气氛凝重到极点。
大殿中央,昊天镜悬浮空中,正回放着玉帝在凡间的一举一动:为蓝玥莹疗伤、损耗精血、动用灭魔神雷...每一幕都是触犯天规的铁证。
陛下,您还有何话说?王母娘娘坐在凤座上,声音冷若冰霜,为一凡间女子,连破七条天规,甚至延误天庭战机,导致南天门、东天门失守。
玉帝目光扫过众仙。
三清垂眸不语,四御面色凝重,五方五老交头接耳……
所有人都等着他的解释。
朕确有违规。玉帝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但若非朕及时灭杀蚩尤残魂,此刻魔军恐怕已攻破中天门。
那凡女呢?王母不依不饶道,陛下为她损耗精血,种下情劫,又当如何解释?
殿中顿时一片哗然。
情劫二字,对仙人而言最是忌讳。
轻则道行受损,重则仙根尽毁。
玉帝沉默片刻,突然问道:娘娘可还记得百花仙子?
王母脸色微变道:陛下何故提及那个罪仙?
罪仙?玉帝冷笑,朕近日记忆渐复,想起当年百花被贬一事颇有蹊跷。那些所谓的证据,未免太过巧合。
陛下!王母霍然起身,您是在质疑本宫的判断?
殿中气氛骤然紧张。
众仙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玉帝会突然翻出这桩旧案。
就在剑拔弩张之际,凌霄殿外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个天兵慌张跑入道:报——有凡人闯登仙路,已过三重天!
玉帝心头一震,天眼瞬间看穿九霄,只见一道熟悉的藕荷色身影正艰难攀登昆仑天梯。
那纤弱的身躯在凛冽天风中摇摇欲坠,却仍固执地一步步向上。
莹儿!他下意识低呼,心口情劫印记突然灼烧般疼痛。
王母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明白过来,冷笑道:好个不知死活的凡女!来人,把她轰下凡间!
玉帝抬手制止道,朕倒要看看,她拼死上天所为何事。
王母凤目含怒:陛下还要执迷不悟?这凡女分明是来乱您道心的!
玉帝不答,只是挥手打出一道金光,化作天桥直通登仙路。
众仙哗然,这分明是要接引那凡女入殿!
张百忍!王母终于撕破脸直呼其名,你为一介凡女,是要与整个天庭为敌吗?
玉帝缓缓站起,周身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朕乃昊天金阙至尊玉皇大帝,统御三界十方。今日,朕就要看看,谁敢拦朕!
这一声如雷霆炸响,震得凌霄殿簌簌颤抖。
众仙齐齐变色,连三清都不由直起身子,多少年了,玉帝从未如此动怒,更从未如此直白地彰显天帝权威。
王母脸色煞白,跌坐回凤座。
她终于意识到,事情已脱离掌控。
金光天桥上,百花仙子踏入了凌霄宝殿。
她衣衫褴褛,面容憔悴,却挺直腰背,目光坚定地望向高高在上的玉帝。
四目相对,千年光阴如水流逝。
凌霄殿内,鸦雀无声。
百花仙子站在殿中央,承受着众仙或好奇或敌视的目光。
她的视线却只锁定一人,那个端坐在九重宝座上的身影。
民女蓝玥莹,拜见玉皇大帝。她缓缓跪拜,声音虽轻却字字清晰。
玉帝凝视着殿下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此刻的蓝玥莹已与往日不同,眉宇间多了几分仙家气度,显然是百花仙子的记忆已复苏。
平身。玉帝声音平静,你擅闯天庭,可知该当何罪?
百花仙子站起身,不卑不亢道:民女甘愿受罚,但有一事必须当面禀明。
她转向王母,眼中闪过一丝决绝道:千年前百花仙子一案,实属冤屈!
殿中顿时哗然!
王母拍案而起道:大胆!竟敢在天庭胡言乱语!
民女有证据。百花仙子从怀中取出那枚碎裂的玉佩,此物乃当年百花仙子本命法宝九心莲所化,内里封存着真相。
她将玉佩高举过头,朗声道:请三清天尊明鉴!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拂尘一挥,玉佩碎片悬浮空中,组合成一朵完整的莲花形状。
莲心处射出一道光芒,在殿中展开一幅画面:
千年前的瑶池畔,百花仙子正悉心照料九心莲。
王母悄然出现,递给她一个锦盒:将此物放入老君丹房。
百花仙子不疑有他,照办后离去。
画面一转,锦盒自动打开,一缕黑气飘出,污染了老君即将进献给玉帝的九转金丹。
不!这是伪造的!王母厉声尖叫,却掩饰不住眼中的慌乱。
画面继续变换:王母秘密会见文曲星君,许诺他高位,要他作伪证指控百花仙子通魔;凌霄殿上,百花仙子百口莫辩,被众仙孤立;最终,玉帝在面前,不得不下令将她贬入凡间。
真相大白,殿中一片死寂。
众仙看向王母的眼神都变了。
玉帝面色阴沉如水。
他早怀疑百花一案有冤,却没想到竟是王母一手策划。
更讽刺的是,千年后历史重演,又是王母在针对百花转世。
娘娘,还有何话说?他冷冷问道。
王母脸色由白转青,突然狂笑:是又如何?本宫为天庭稳定操劳千年,而那贱婢不过仗着几分姿色,就让你念念不忘!
她指向百花仙子:千年前本宫能毁她仙根,今日照样能!
说罢,她竟从凤座上暴起,一掌拍向百花仙子!
这一掌蕴含了她千年修为,誓要将对方打得魂飞魄散!
玉帝早有防备,昊天剑凌空飞出,挡在百花仙子身前。
剑掌相击,爆发出震天巨响!王母踉跄后退,嘴角溢出一丝金血。
拿下!玉帝一声令下,四大天王立刻上前制住王母。
张百忍!你会后悔的!王母歇斯底里地挣扎,没有本宫相助,你如何应对接下来的魔劫?蚩尤虽灭,但魔界大军...
玉帝挥手打断:带下去,暂押瑶池禁闭。
待王母被带离,殿中气氛依旧凝重。
众仙都在等待玉帝的下一步决断,不仅是对王母的处置,更是对百花仙子...
以及那段触犯天规的感情。
玉帝看向百花仙子,声音罕见地柔和道:百花,你沉冤得雪,朕心甚慰。如今可愿重归仙班?
百花仙子却摇了摇头道:陛下,蓝玥莹这一世的记忆与情感同样真实。民女...既是百花,也是蓝玥莹。
这句话如石投静水,在众仙心中激起涟漪。
重归仙班却不忘凡心,这在天庭历史上尚无先例。
太白金星出列劝道:陛下,仙凡有别乃天规根本。若开此例,恐三界秩序...
天规?玉帝喃喃自语,突然问道,诸位可曾想过,天规为何而设?
众仙愕然。天规戒律自古有之,谁曾质疑其根本?
玉帝起身,一步步走下玉阶道:天规之本,是为护佑三界众生。然则,若天规反成桎梏,使仙者无情,凡者无望,此规当守否?
他走到百花仙子面前,伸手轻抚她面颊上未干的泪痕:朕为天帝千年,今日方知,无情非道,有爱方为真。
这番话如惊雷炸响,震得众仙道心摇曳。
多少年来,他们恪守天规,断绝七情六欲,却从未想过这本身是否合乎天道?
太上老君长叹一声:陛下此言,发人深省。然天规易改,三界秩序难调。若仙凡相恋成风,天人之别何在?
玉帝沉吟片刻,突然道:朕有一议——天规不改,但加一条:仙者若动凡心,需经历十世轮回考验。每一世皆能不忘初心者,方可重返仙班,与道侣同修。
众仙面面相觑。
十世轮回,意味着千年磨难,记忆全失却能情比金坚,这考验比单纯禁止更为严苛。
百花仙子却毫不犹豫地跪下道:民女愿入轮回,十世百世,在所不辞!
玉帝扶起她,眼中满是复杂:莹儿...不,百花,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你将失去所有记忆和法力,如同真正凡人...
我知道。百花仙子直视他的眼睛道,但蓝玥莹能做到的,每一世的我都能做到。
玉帝深深看着她,终于点头道:又转向众仙问道:此议,众卿可有异议?
三清对视一眼,元始天尊代表发言:陛下圣明。十世考验,既保天规威严,又全有情之道,老道等无异议。
其他仙官纷纷附和。
这一结果,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未来不会动凡心。
既如此,朕宣布...玉帝正要下旨,突然心口剧痛,一口金血喷出!
情劫反噬在最关键时刻爆发了。
陛下!百花仙子慌忙扶住他。
玉帝强忍痛楚,继续道:朕将分出一半元神,入轮回与百花同受十世考验。在此期间,由三清四御共掌天庭事务。
众仙大惊!天帝分神入凡,这可是前所未有的大事!
陛下三思!太白金星急道,若魔界趁机来犯该如何应对?
玉帝摆手:朕自有安排。
说着,他从眉心引出一道金光,化作一个小型化身,此乃朕半神之体,坐镇凌霄,可保天庭无虞。
众仙见木已成舟,只得领命。
只有百花仙子注意到,玉帝的脸色越发苍白,情劫反噬加上元神分离,即便天帝之尊也难承受。
陛下,何必如此!她哽咽道,莹儿独自入轮回便是!
玉帝微笑摇头道:朕既动情,自当同历劫难。何况...
他压低声音道:朕也想体验一回,重做凡人的滋味。
…………
三日后,诛仙台前。
这是天庭最特殊的地方,既是惩罚罪仙的刑场,也是仙人自愿下凡的通道。
今日,它将见证三界历史上最特别的一次。
玉帝半神之体端坐高台,监督整个过程。
而他的另一半元神已化作凡人模样,与百花仙子并肩站在诛仙台边缘。
台下,众仙齐聚,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对痴情人。
连被软禁的王母也被允许远远观望,只是她眼中的怨毒丝毫未减。
准备好了吗?玉帝的凡体轻声问道。
百花仙子紧握他的手:有你在,不怕。
元始天尊亲自上前,为二人施加轮回封印:此印将封存你们所有记忆与法力,十世之后,若情缘不断,封印自解。
随着法印落下,二人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就在即将消失前,百花仙子突然踮起脚尖,在玉帝唇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跨越了千年时光,打破了天规束缚,更开启了一段十世情缘。
诛仙台上,金光闪过,二人身影彻底消失。
半神玉帝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轻声自语:十世之后,再续前缘。
与此同时,人间某处小村庄,两家相邻的农户同时传出婴儿啼哭声。
一家得子,取名;一家得女,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