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彪的怒吼声响起!他反应极快,手中钢刀向左前方那片漆黑如墨的松林阴影劈出一道雪亮的刀光!
同时厉声嘶吼:“放箭!覆盖!”
“嗡——!”
一片密集的弓弦震响!
七八支利箭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攒射向弩箭射来的方向!
箭矢深深钉入黑暗中的树干,发出笃笃的闷响,激起一片碎木屑!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袭击者犹如鬼魅,一击即退,消失在更深的黑暗里!
“右翼小心!”
李应的厉喝几乎与李彪的怒吼同时响起!
就在左翼箭雨泼洒的同时,另一道更阴险更刁钻的破空声,竟从右前方一棵巨大的古松树冠深处悄然而至!
这一次,目标并非人身,而是直射李应身侧一名庄客高举的火把!
“嗤啦!”
那支漆黑的弩箭精准地射穿了火把上浸满松油的麻布!
火苗被箭矢携带的劲风一压,立刻黯淡,随即,被穿透的麻布带着燃烧的火星,“呼”地一下脱离了木柄,朝着下方密集的人群坠落!
“散开!”
李应瞳孔骤缩!火把坠落,火星四溅,在这枯枝腐叶遍布的密林里,一旦引燃,后果不堪设想!
更可怕的是,光亮一旦大面积熄灭,黑暗将成为敌人最好的掩护!
千钧之际,李应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骤然弹出!
宽大的袖袍在黑暗中划过一道模糊的弧影!
“叮!”
一声清脆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响!
一点细微的火星在黑暗中迸溅开来!
那支射向火把的漆黑弩箭,竟在距离坠落火团不足三尺的半空中,被一道银色流光精准无比地击中箭头!
箭头被巨大的力量撞偏、碎裂!
失去准头的箭杆无力地歪斜着飞开,“夺”地一声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而那带着火星坠落的燃烧麻布,被这突如其来的撞击稍稍改变了方向,落点偏移,“啪”地一声砸在了一小片潮湿的苔藓上,火苗挣扎了几下,迅速被湿气湮灭,只留下一缕焦糊的青烟!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第一支弩箭射出到李应飞刀拦截第二支箭、化解火患,前后不过两三个呼吸!
快得让大多数庄客根本来不及反应!
“是弩!连环弩!小心树顶!”
李应厉声示警,声音冷冽如冰,穿透了眼前的混乱。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了右前方那棵古松枝叶最茂密的树冠深处!
刚才那第二支弩箭,就是从那里射出的!
对方不止一人!而且配合默契,手段狠辣刁钻!
“狗日的!给我滚出来!”
右翼的护院头领赵铁锁是个火爆脾气,眼见同伴惨死,怒火冲天!
他咆哮一声,手中一杆沉重的点钢猎叉带着呜呜的破风声,狠狠朝着那棵古松的树干猛掷过去!
同时,他身边的几个庄客也怒吼着,将手中的猎叉、短矛雨点般投向那片可疑的树冠!
“咄!咄!咄!咄!”
沉重的猎叉、短矛深深钉入粗壮的树干,矛杆剧烈震颤!
枝叶被巨大的冲击力搅动,哗啦啦一阵乱响,仿如下了一场叶雨!
然而,树冠深处,除了被惊飞的几只夜枭发出凄厉的鸣叫扑棱棱飞走,依旧没有任何人影出现!
“在上面!在…”
一个眼尖的庄客似乎瞥见了什么,指着更高的树杈惊叫出声!
话音未落!
“咻——!”
第三支弩箭!比前两次更快!更毒!
这一次,它竟是从众人头顶正上方另一棵更高大松树的树冠里射出!
目标,赫然是刚刚掷出猎叉身形暴露的赵铁锁后心!
角度刁钻至极,时机把握得妙到毫巅!
“铁锁!”
李彪嘶声大吼,想要扑救却已来不及!
赵铁锁也感觉到了背后那股冰冷刺骨的死亡气息!
他猛地想转身格挡,但身体因全力掷叉而重心前倾,动作已然迟滞!
就在这生死一瞬!
李应动了!
他的身体仿佛没有经过任何蓄力过程,原地一个极其诡异的违背常理的拧身旋步!
整个人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
旋身的同时,他的右臂在旋势带动下,如挥舞一柄无形的巨大镰刀,宽大的袖袍被灌注的真气鼓荡得烈烈作响!
“嗡!嗡!嗡!”
三道刺耳的锐器破空尖啸,几乎不分先后地撕裂了黑暗!
三道银色的流光,呈一个完美的品字形,瞬间脱离了他的袖口!
没有轨迹!快得超越了人眼捕捉的极限!
第一道银光,后发先至!
精准无比地撞在射向赵铁锁后心的那支漆黑弩箭的中段!
“叮——咔嚓!”
刺耳的碎裂声!
精钢打造的弩箭竟被那小小的飞刀从中生生撞断!
箭头失去力量,无力坠落,箭杆则被巨大的冲击力撞得打着旋儿飞开!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第二道、第三道银光,在空中划出两道死亡弧线!
一道射向众人头顶那棵高大松树弩箭射出的树冠位置!
另一道,竟带着预判般的诡异,射向更深处靠近树干主干的一处看似毫无异常的浓密枝叶阴影!
“笃!”
射向树冠的那柄飞刀深深钉入一根粗枝,刀柄兀自嗡嗡急颤!
“噗嗤!”
一声极其轻微如热刀切入牛油的闷响,从第二柄飞刀射入的阴影处传来!
紧接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
那处浓密的枝叶一阵剧烈晃动!
“在那里!”
李彪反应极快,手中钢刀一指,厉声咆哮。
“弓箭!射死他!”
数支利箭呼啸着射向那片晃动的枝叶!
咄咄咄的入木声密集响起!
“哗啦!”
枝叶被箭矢搅动得更厉害,一个模糊的黑影像受惊的猿猴,从树冠中弹射而出!
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那黑影似乎踉跄了一下,但立刻稳住,借着树干和藤蔓的掩护,几个纵跃,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朝着黑松林更深处更加黑暗的密林地带亡命逃窜!
眨眼间,身影便几乎要融入那浓得化不开的墨色之中!
“追!”
李彪怒吼,提刀就要冲。
“慢着!”
李应的声音浇熄了众人追击的冲动。
他站在原地,目光死死锁定那黑影消失的方向,眼神幽深如寒潭。
夜风吹动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右手,宽大的袖袍垂落,露出稳如磐石的手掌。
他的指尖,赫然还夹着第四柄薄如柳叶的飞刀。
冰冷的刀锋在跳跃的火光下,反射着一点妖异的寒芒。
他没有追。也没有下令追。
刚才那三刀,第一刀救人,第二刀逼敌,第三刀…他清晰地听到了那声刀刃入肉的闷响,也看到了那黑影踉跄的瞬间。
对方受伤了。伤在左肩胛骨下方。
对方想引他深入。
这黑松林深处,不知还藏着多少杀机。
王三的生死…恐怕已不必再问。
眼前这血淋淋的陷阱,这精妙狠辣的连环弩袭,这如同鬼魅般隐匿的身法…
绝不是寻常的山贼草寇!
昨夜钱豹临死的狞笑,张韬眼中的忌惮,书房密匣里那道冰冷的刮痕…
所有的线索,都无比清晰地指向了同一个地方!
梁山泊!
这三个字,带着灼人的杀意和冰冷的威胁,狠狠烙在了李应的心头。
他缓缓收拢手指,将那第四柄冰冷的飞刀紧紧攥在掌心。
刀锋的寒意透过皮肤,直刺骨髓。
夜风呜咽,松涛阵阵。
燃烧的火把在风中明灭不定,将李应挺拔的身影在身后的树干上投下巨大而摇曳的阴影。
那阴影的边缘,似乎正悄然滋生着更为浓重的黑暗,无声地蔓延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