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这念头如冰锥刺入脑海,冰冷彻骨。
林冲甚至能看清那黝黑箭杆上螺旋的阴刻纹路,闻到箭头那腥甜的剧毒气息!
嗤!
一道细微到极致的破空声,毫无征兆地在他耳畔响起!
一道金色细线,从他身后激射而出!
速度之快,超越了思维!
它后发先至缠住了林冲僵硬垂落的左手手腕!
一股冰冷而柔韧的巨力猛地传来!
林冲整个身体像被无形的巨手狠狠一拽!
噗嗤!
破甲重弩擦着他右肋的皮肉掠过!
冰冷的锋刃撕裂布料,带走一大片皮肉,鲜血飙射而出!
巨大的冲击力带得他整个人打着旋儿砸向巷口旁边一个半人高的巨大靛蓝染缸!
咣当——哗啦!
沉重的撞击声和陶缸碎裂声同时响起!
林冲的身体重重砸在染缸上,将那厚实的陶壁撞开一个大洞!
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靛蓝色染料如决堤的洪水,将他淹没!
粘稠、冰冷的液体灌入口鼻,窒息感和火辣辣的灼痛感将他吞噬!
“呃……咕噜……”他本能地挣扎,却在粘稠的染料中呛咳,眼前一片刺目的深蓝,意识在剧毒、撞击和窒息的夹击下迅速沉沦。
“拖进来!”
无情的声音穿透了染料的粘稠和撞击的余音。
林冲感觉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冰冷的靛蓝色深渊中猛地拖拽出来!
是铁手!
他抓住林冲的后衣领,粗暴却有效地将他从破碎的染缸和倾泻的染料中拖出,甩进染坊狭窄幽深的巷道深处!
噗通!
林冲的身体砸在满是染料污渍的青石板上,溅起一片深蓝色的水花。
他蜷缩着,剧烈地呛咳,吐出大口大口带着靛蓝颜色的粘液和血沫。
右肋被弩箭撕裂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左臂的麻木感已经蔓延到了肩颈,半边身子意识模糊,视野被一片深蓝和血红交替占据。
他艰难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到铁手那魁梧如铁塔的背影,正死死堵在染坊唯一的入口处,手中那柄卷刃的长刀斜指地面,刀锋上滴落的雨水混合着不知是谁的鲜血。
轮椅碾过染坊地面流淌的靛蓝色污水,停在林冲身边。
无情俯视着他,那张苍白清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清晰地映照出林冲此刻的狼狈与濒死。
他的目光在林冲左臂那支兀自颤抖的毒弩和右肋深可见骨的伤口上扫过,最后落在他因剧毒而泛着青黑色的脸上。
“尸毒。”
无情的声音平淡无波。
“黑狱的‘腐髓尸毒’,三个时辰内不解,筋骨尽烂,化作脓血。”
腐髓尸毒!筋骨尽烂!化作脓血!
每一个字都狠狠扎进林冲混乱的意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喉咙里却只发出嗬嗬嘶哑气音。
眼前阵阵发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起来,冰冷的麻痹感疯狂地侵蚀着残存的意志。
就在林冲的意识即将彻底滑入黑暗深渊的刹那——
“大师兄!人带来了!”
脚步声急促,两道身影分开悬挂的布匹,如鬼魅般出现在摇曳不定的风灯光晕下。
前面一人是铁手。
而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女子。
她约莫双十年华,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靛蓝色粗布短打,袖口和裤腿都利落地挽起,露出白皙却带着劳作痕迹的小臂和脚踝。
乌黑的头发用一根普通的木簪简单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雨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和脸颊。
她的面容称不上绝美,却有一种山野溪流般的清秀灵动,尤其是一双眼睛,大而明亮,此刻正焦急地看向地上蜷缩抽搐的林冲,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惊骇和担忧。
“锦儿姑娘,快!”
铁手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迫,侧身让开。
那被唤作锦儿的女子没有丝毫犹豫。
她一个箭步冲到林冲身边,毫不犹豫地跪坐在冰冷的石板上。
她的动作麻利得惊人,仿佛早已演练过千百遍。
一双白皙的手沾满了林冲身上的血污和靛蓝染料,却稳定异常。
她首先盯住林冲左臂上那支黝黑的毒弩。
弩箭深深嵌入肌肉,伤口周围的皮肉已经呈现出一种可怕的墨绿色,正丝丝缕缕地向四周蔓延,散发着令人作呕的甜腥气息。
“按住他!”
锦儿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铁手立刻蹲下,一双铁钳般的大手死死按住林冲因剧毒侵蚀而剧烈痉挛的右肩和左臂。
锦儿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她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极其稳定地捏住毒弩的箭杆尾部。
没有一丝犹豫,她猛地发力向外一拔!
噗嗤!
箭簇带着倒钩,撕扯着血肉被硬生生拔出!
一股粘稠的墨绿色毒血如小箭般激射而出!
溅在锦儿靛蓝色的粗布衣襟上,立刻腐蚀出几个小洞,发出滋滋的轻响!
“呃啊——”
林冲的身体像被扔进滚油的大虾,猛地向上弓起!
喉咙里爆发出非人的惨嚎!
那剧痛超越了肉体的极限,仿佛有无数根烧红的钢针顺着血管扎进了骨髓!
他双目圆睁,布满血丝的眼球几乎要凸出眼眶,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冰冷汗珠,混杂着靛蓝的染料,仿如恶鬼出世!
“按住!”
锦儿的声音依旧稳定,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凝。
她把拔出的的毒弩,随手扔在一旁,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紧接着,她左手飞快地从腰间一个不起眼的靛蓝色粗布小包里掏出一个扁平的黑色小木盒。
啪嗒!
木盒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排列着数十根长短不一的金针!
针尾极细,针身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暗金色泽。
锦儿的手指如穿花蝴蝶般拂过针盒,捻起三根最长、最粗的金针!
没有丝毫停顿,她出手如电!
嗤!嗤!嗤!
三根金针精准无比地刺入林冲左肩“肩井穴”、锁骨下方“云门穴”以及腋下“极泉穴”!
金针入体极深,只留下一点点针尾在外颤动!
林冲弓起的身体重重砸回地面!
那撕心裂肺直冲骨髓的剧痛,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诡异的麻木感,冻结了整条左臂,并且疯狂地向心脏方向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