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师府地牢深处,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墙壁上跳动的火把光芒,将扭曲的影子投射在石壁上,更添几分森然。
时迁、柴进、穆弘、穆春四人,站在一间特制的铁牢笼外。
笼内,一个衣衫褴褛面容憔悴,但眼神依旧凶悍的辽人,被粗大的铁链锁在石柱上。
正是那位化名耶律雄的北辽特使,真正的北院大王耶律斜轸。
蔡京、高俅倒台,其党羽被迅速清算。
这座曾经权倾朝野、门庭若市的太师府,如今已被查封,只剩下空荡的屋舍和这隐秘地牢中关押的未来得及处理的“秘密”。
耶律斜轸便是其中之一。
他被俘已有数日,经历了严酷的审讯,却始终紧咬牙关,不肯吐露更多关于北辽渗透大宋的机密。
直到时迁等人前来,报出“云中燕”的名号,这位阶下囚的眼中才第一次露出了不同于之前的复杂神色。
“耶律王爷,别来无恙。”时迁的声音在地牢中显得格外清晰。
耶律斜轸抬起头,浑浊的目光扫过笼外四人,沙哑地笑了笑:“‘云中燕’……果然命大。蔡京、高俅那两个蠢货,终究还是栽在了你这只‘老鼠’手里。”
“多行不义必自毙。”柴进沉声道,“耶律斜轸,你北辽觊觎我大宋江山,屡次犯边,更行此鬼蜮伎俩,如今阴谋败露,还有何话说?”
耶律斜轸嗤笑一声,并未回答柴进的话,反而看向时迁,眼神诡异:“小子,你以为扳倒了蔡京、高俅,就万事大吉了?就为你那死鬼爹娘报仇雪恨了?”
时迁眉头微蹙,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你什么意思?”
“嘿嘿……”耶律斜轸低笑起来,“蔡京不过是被推在前台的傀儡,高俅更是一条咬人的狗而已。真正的‘烛龙’……岂是那么容易倒下的?”
此言一出,时迁四人脸色骤变!
蔡京不是“烛龙”?
“你说什么?”穆弘一把抓住铁栏,怒吼道,“蔡京亲口承认,证据确凿!你还想狡辩?”
“承认?证据?”耶律斜轸不屑地撇撇嘴,“那老狐狸临死前,不过是想拉几个垫背的,顺便……替他真正的主子,争取时间罢了。”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看着时迁道:“小子,你只知道你爹时文靖是死于‘癸酉宫乱’,被蔡京、高俅构陷。但你可知……当年真正下令,必须除掉你父亲,甚至……亲自策划了那场宫变,将慕容家、时家等一众不肯归顺的绊脚石一并铲除的……是谁吗?”
时迁的心脏一缩!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起,立刻蔓延全身!
他死死盯着耶律斜轸,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了一丝颤抖:“是……是谁?”
耶律斜轸享受地看着时迁骤变的脸色,缓缓地吐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名字:“是当年的……简……王……赵……似!”
简王赵似?
先帝的弟弟,当今皇帝的亲叔叔?
时迁身形猛地一晃,脸色惨白如纸!
柴进、穆弘、穆春也全都惊呆了,满脸的难以置信!
先帝的弟弟,当今圣上的亲叔叔,竟然是策划“癸酉宫乱”、害死他全家的幕后真凶?
这……这怎么可能?
“不……不可能!”柴进失声叫道,“简王早在今上登基前就已病故!他为何要……”
“为何?”耶律斜轸冷笑,“当然是为了那张龙椅!当年宋帝病重,太子年幼,简王手握重兵,觊觎皇位已久!”
“时文靖、慕容文远这些清流骨干,坚决支持太子,誓死扞卫正统,自然成了简王的眼中钉、肉中刺!所谓的‘癸酉宫乱’,根本就是简王为了铲除登基障碍,自导自演的一场戏!”
“蔡京、高俅,不过是听命行事的爪牙罢了!”
耶律斜轸看向几乎崩溃的时迁,语气带着恶毒的怜悯:“小子,现在明白了吗?你真正的仇人,从来就不是蔡京、高俅这些台前的小丑,而是流淌着赵氏皇族血脉、曾经距离龙椅只有一步之遥的简王!”
“而你……你如今效忠的皇帝,正是那简王的亲侄子!你父母的鲜血,有一部分,就是为了稳固他们的皇位而流的!”
“你胡说!”时迁发出一声嘶吼,双目赤红,猛地向前冲去,却被穆弘和柴进死死拉住!
耶律斜轸看着状若疯魔的时迁,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他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低声道:“信不信由你……这就是……最后一个秘密了……‘烛龙’……嘿嘿……‘烛龙’岂是那么容易……呃!”
他的话戛然而止,一道乌光不知从何处射来,精准地没入了他的咽喉!
耶律斜轸眼睛凸出,挣扎了几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灭口!
“谁?”穆弘暴喝一声,警惕地望向地牢入口处的黑暗。
只见一个穿着暗红色袈裟、头戴鸡冠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那里。
正是那个武功诡异的神秘番僧!
他手中捻动着乌黑的念珠,脸上带着那种万年不变的诡异笑容。
“阿弥陀佛……耶律王爷话太多了,贫僧只好送他早登极乐。”
番僧的声音沙哑:“时迁施主,看来……你已经知道真正的仇人是谁了?真是……可喜可贺啊。”
他话语中的嘲讽意味,如毒针般刺入时迁的心。
时迁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番僧:“你……你一直都知道?你是简王的人?还是……那个真正的‘烛龙’的人?”
番僧微微一笑,并不直接回答:“贫僧是谁的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时施主,你现在……还想为你父母报仇吗?向这赵宋皇室……报仇?”
他的话语,充满了诱惑与挑唆。
“你放屁!”穆春怒吼道,“休想蛊惑俺兄弟!”
番僧却不理会他,只是看着时迁:“简王虽死,但其志未绝。真正的‘烛龙’大人,继承简王遗志,欲行那‘易鼎’之事,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时施主,你身怀绝技,又与这赵宋皇室有血海深仇,何不弃暗投明,加入我们?届时,不但大仇得报,更能享尽荣华富贵,岂不快哉?”
“我加入你祖宗!”时迁尚未回答,穆弘已怒吼一声,手中朴刀带着雷霆万钧之势,劈向番僧,“先宰了你这妖僧再说!”
番僧眼中寒光一闪,身形轻易避开了穆弘的刀锋,枯瘦的手掌带着一股阴寒刺骨的劲风,拍向穆弘胸口!
“穆兄小心!”柴进长剑出鞘,剑光直刺番僧肋下,逼其回防。
穆春也挥舞熟铜棍加入战团。
地牢之内,立刻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混战!
那番僧武功极高,身法诡异,掌力阴毒,竟以一人之力,独斗穆弘、柴进、穆春三人而不落下风!
他显然是想在此地将时迁等人一网打尽!
而时迁,却仿佛愣在了原地。
耶律斜轸临死前的话,如魔咒般在他脑海中疯狂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