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素气质?
眼光特别?
苏瑶唇角弯起,眼神却凉了下来。
对付这种自以为是的,生气就输了。
得比她更会演。
“是啊,白小姐。”
苏瑶上前一步,手臂挽住路远的胳膊,整个人靠了过去。
她抬眼看向白露,声音软糯:“我们路远在部队待久了,成天真刀真枪的,就喜欢我这种简单实在的。”
“不像那些打扮得花里胡哨的,看着新鲜,娶回家还得费心伺候。”
“多累人,我们路远可不喜欢麻烦。”
每个字都裹着蜜,却句句扎心。
你说我土?那是朴实,是军属本色。
你说我配不上?路远偏偏就喜欢我这样的。
而你,打扮得像开屏孔雀,路远压根看不上。
白露脸上的笑僵住了,捏着坤包的手指泛出青白色。
她在京市圈子里向来众星捧月,何曾受过这种当面奚落?
更让她堵心的,是路远的反应。
路远紧绷的下颌线松弛下来,垂眼看着苏瑶那副护食的模样,喉结滚动,压下一声低笑。
他反手握住苏瑶的手,将她的手指包在掌心,看她时眼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
这副旁若无人的亲昵,让白露嫉妒发狂。
“嗯,我媳妇说得对。”
路远抬头,看向白露时已恢复冰冷疏离,甚至带着不耐。
“你有事?”
三个字,像一堵墙,把白露推到千里之外。
白露像被人当众甩了耳光。
她不甘心。
她认识路远多少年了?从他还是青涩小兵时,她就注意到他。
他是整个大院最英俊出众的存在。
她一直以为,路远最终会娶一个像她这样家世容貌工作样样顶尖的女人。
她为他拒绝了多少追求者?
可他倒好,娶了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
“路远,你……”
白露深吸气,挤出委屈受伤的表情,试图唤起往昔情分。
“我们这么多年没见,你就这么跟我说话?以前在大院时,你可不是这样。那时候你虽然话少,但对我……”
她话音戛然而止,留下暧昧的遐想空间。
想在苏瑶心里种刺。
苏瑶心里冷笑。
来了,绿茶保留曲目——“想当年”和“你变了”。
不等路远开口,苏瑶抢先“呀”了一声,满脸天真好奇:“白小姐,你跟我家路远以前住一个大院啊?那可真是青梅竹马了!”
“哎呀路远,这么重要的朋友,你怎么从没提过?”
她转头,用“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的眼神娇嗔地瞪着路远。
“还是说……有什么难以启齿的?”
那小模样,三分质问七分依赖,看得路远心头一跳,下意识想撇清关系。
他板着脸,语气斩钉截铁:“我跟她不熟。”
四个字,比一百句解释都干脆。
也比一百把刀子都扎得深。
白露脸上血色褪去,瞬间惨白。
不熟?
从小一个大院长大,到他嘴里就成了“不熟”?
这无异于当众撕下她所有伪装,把她的脸按在地上摩擦。
周围已有人发出压抑不住的低笑。
连秦小军看向白露的眼神,都带上几分幸灾乐祸。
这脸打得,真响。
“白小姐,你别介意。”
苏瑶立刻换上善解人意的面孔,无比“体贴”地安慰:“我家路远就是木头疙瘩,不会说话。在他眼里,除了手下的兵,就只有我这个媳妇,剩下的人统统都是。你别往心里去,他不是针对你。”
滴水不漏。
既解释了路远的“无情”,又强调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地位,同时夯实了路远“除了媳妇谁都不爱”的人设。
白露浑身发抖。
她知道,在口舌之争上,她输得一败涂地。
这个苏瑶,看着像只小白兔,实际上是只成了精的狐狸。
她咬牙,决定亮出最后的底牌,从身份上彻底碾压对方。
“是我唐突了。”
白露挺直腰杆,下巴微抬,用居高临下的姿态一字一顿:“还没正式介绍,我叫白露。今天过来,是找我舅舅有事。”
“我舅舅,是红星轧钢厂的副主任,王建军。”
王建军!
这三个字出口的瞬间,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凝滞了。
周围邻居脸上露出震惊和了然。
秦小军脸色“唰”地变了,眼里满是震惊和慌乱。
苏瑶脑中电光闪过。
所有线索在“王建军”这个名字出现时,拧成了一股绳。
好家伙!
她还在想这白莲花是哪路神仙,没想到竟是那个王主任的外甥女!
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现在又来了个自以为是猎人的。
秦家想利用她和路远当枪,逼王建军就范,拿到招工名额。
而白露,作为王建军的亲外甥女,对那个名额恐怕也志在必得。
孙大妈不是说了吗?姓王的想把名额给他小舅子——这白露,可不就是小舅子的亲姐姐?
瞬间,苏瑶心里明镜一般。
秦家、白露、王建军,还有被卷入的自己和路远……这是一出活生生的宅斗大戏。
而她,要做那只笑到最后的黄雀。
苏瑶脸上适时露出惊讶和恍然:“原来是王主任的外甥女啊!失敬失敬!早就听说王主任是京市的大能人,今日一见白小姐,果然家学渊源,气质不凡!”
这通彩虹屁,拍得白露很受用。
她眼中轻蔑更浓,只当苏瑶被她的家世背景镇住,开始服软了。
“嫂子客气了。”
白露姿态越发高傲,她瞥了眼苏瑶和路远那空荡荡、明显没开火的屋子,眼珠一转。
她要乘胜追击,把路远骗到自己的地盘,让这个土包子好好看看,什么叫云泥之别。
“路远,嫂子,”
白露挤出“热情”的笑容,语气满是藏不住的得意:“我看你们刚搬来,乱七八糟的,肯定连口热水都喝不上吧?正好快到午饭时间了,不如跟我一起去我舅舅家吃顿便饭?我舅妈早就念叨着,想见见你这位年轻有为的团长呢。正好,咱们也趁机叙叙旧。”
这是赤裸裸的鸿门宴。
她笃定苏瑶不敢去。
在这种需要拼家底、拼见识的场合,一个乡下来的女人,去了只能自取其辱。
只要苏瑶拒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只邀请路远,到时候孤男寡女,她有的是机会。
路远眉头一皱,张口要拒绝。
他最烦这种虚与委蛇的应酬,更不想让苏瑶受半点委屈。
然而,他的话还没出口,就被身边的苏瑶抢了先。
“好啊!”
苏瑶一口应下,声音清脆,脸上挂满惊喜又感激的笑容,仿佛真被这份“盛情”感动了。
她甚至激动地握住白露的手,那份热情让白露都措手不及。
“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白小姐你人也太好了吧!”
“我们正愁着午饭没着落呢!我跟路远说去下馆子,他还嫌贵不让去。这下好了,能去王主任家做客,真是我们的荣幸!路远,你快谢谢白小姐!”
路远:“……”
白露:“……”
院子里看热闹的众人:“……”
所有人都懵了。
尤其是白露,她准备好的一肚子说辞,全被苏瑶这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堵了回去。
她怎么也想不通,这个苏瑶是傻还是疯了?她听不出来这是挑战书吗?她就不怕去了丢人现眼?
路远也满头雾水,低头看着自家小媳妇,眼里全是困惑。
苏瑶感受到他的目光,在他掌心里悄悄用力捏了一下,给了他一个“安心,看我表演”的眼神。
路远瞬间明白了。
他不知道媳妇想干什么,但他无条件信任她。
既然她想去,那他就陪着。
天大的篓子,他都能给捅回来。
“那就……麻烦了。”
路远看着白露,硬邦邦地吐出三个字。
白露骑虎难下,话是自己说出口的,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只能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不麻烦,不麻烦……那,那咱们现在就过去吧?”
“好嘞!”
苏瑶欢快地应了一声,拉着路远,大大方方地跟在白露身后,那样子活像是要去参加什么喜事,没有半点自觉。
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整个后院瞬间炸开了锅。
“这新来的团长夫人,胆子可真大!白家那场子,她也敢去闯?”
“我看她是傻,听不出好赖话!去了准得被羞辱得抬不起头!”
而一直杵在自家门口的秦小军,脸色已难看到极点。
他看着三人远去的方向,眼里满是怨毒和不安。
他妈的计策……好像出大问题了!
苏瑶跟在白露身后,嘴角始终挂着人畜无害的笑。
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去王家,不是去受辱的。
而是去布局的。
秦家想借她和路远的身份逼王建军就范,白露想借王家的势压她,王建军想把名额给自己小舅子。
三方各怀鬼胎,都以为自己是猎人。
可他们不知道,真正的猎人,是她。
她要去王家,亲眼看看这三方是怎么勾心斗角的,亲手收集王建军以权谋私的证据。
等他们自以为得逞时,她再一网打尽。
到时候,秦家的招工名额飞了,王建军的乌纱帽保不住,白露这个仗势欺人的外甥女也得跟着倒霉。
一石三鸟。
而她和路远,不仅能全身而退,还能在学院领导面前刷一波“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的好感。
这才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想到这里,苏瑶握紧了路远的手。
路远感受到她掌心传来的力量,低头看她。
她冲他眨了眨眼,眼里闪着狡黠的光。
路远心头一松,嘴角勾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他的小媳妇,又要搞事情了。
那就,陪她闹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