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从学院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他推开门,一股浓郁的、带着药香的鸡汤味儿就扑面而来。
苏瑶正系着她那条小碎花围裙,在小厨房里忙活着。
昏黄的灯光下,她白皙的侧脸被灶膛里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光洁的额头上,平添了几分动人的烟火气。
“回来啦?”她听见动静,回头冲他一笑,眼波流转,像含着一汪春水。
路远的心,瞬间就软成了一滩。
他走过去,从后面圈住她的腰,把脸埋在她温热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全是她身上那股子好闻的、混着皂角香和奶味的馨香。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像一只找到了主人、正在撒娇的大型犬科动物。
“起开,别捣乱,汤马上就好了。”苏瑶笑着拍了拍他环在自己腰上的胳膊。
“今天怎么想起炖鸡汤了?”路远没动,下巴在她肩膀上蹭了蹭,声音里带着一丝慵懒的沙哑。
“给你补补啊。”苏瑶从锅里舀起一勺汤,吹了吹,送到他嘴边,“你天天训练那么辛苦,都累瘦了。快尝尝,咸淡怎么样?”
路远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
鸡汤炖得火候十足,汤色奶白,入口鲜美醇厚,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说不出来的清香,喝下去之后,整个人都暖洋洋的,一天的疲惫都仿佛被驱散了。
“好喝。”他由衷地赞叹道。
这味道,比国营饭店的大师傅做的都好。
“好喝就多喝点。”苏瑶心里美滋滋的。
这鸡汤里,她可是偷偷加了两滴灵泉水。
不仅能强身健体,还能缓解疲劳,对路远这种常年高强度训练的人来说,是最好的补品。
两人正腻歪着,院门被敲响了。
“瑶瑶,在家吗?”是孙大妈的声音。
苏瑶赶紧推开路远,走过去开了门。
“大妈,这么晚了,有事吗?”
“哎哟,路团长回来啦!”孙大妈看见路远,先是笑呵呵地打了个招呼,然后才拉着苏瑶的手,压低了声音,脸上满是藏不住的兴奋和解气。
“瑶瑶啊,大快人心的好事!”
“怎么了?”
“那个秦桂芬,还有那个白露,被公安给带走啦!”孙大妈一拍大腿,声音都高了八度。
“公安?”苏瑶和路远对视一眼,都有些惊讶。
“可不是嘛!”孙大妈说得是眉飞色舞,“就在刚才,街道办的张主任,带着两个穿着制服的公安同志,直接就上门了!说她们两个恶意诽谤,要带回去审查!”
孙大妈甚至还比划了起来:“你是没瞧见那场面!公安同志一亮证件,那秦桂芬腿肚子就软了,‘噗通’一声瘫地上,哭得那叫一个惨,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那个白露呢,还想拿她那个当官的舅舅出来说事,结果被公安同志一句话就给怼回去了!说不管是谁,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
“最后啊,两个人就跟拖死狗一样,一人一边,全给架走了!院里的人都出来看了,别提多解气了!”
孙大妈说得是口沫横飞,显然是高兴坏了。
苏瑶听完,心里也是一阵畅快。
她没想到,张主任的动作这么快,效率这么高。
看来,自己那天去找她“汇报思想”,是走对了一步棋。
“那……王建军呢?”路远沉声问道。
“他?”孙大妈撇了撇嘴,脸上的不屑更浓了,“我听张主任说,市纪委的人今天下午就已经进驻轧钢厂了,成立了专案组,第一个要查的,就是他王建军!估计啊,他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这可真是……大快人心!
苏瑶和路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笑意。
秦家和白露被公安带走的事,像一阵风,一夜之间刮遍了整个大杂院。
第二天一大早,院子里就没了往日的喧嚣。
那些平日里最爱聚在水井边、墙根下嚼舌根的大妈大婶们,今天一个个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埋头干自己的活,连眼神都不敢往东厢房这边瞟。
偶尔有几个胆子大的,也是飞快地看一眼,然后立马缩回脑袋,生怕被路远家那个看着娇滴滴、实则手段通天的媳妇儿给盯上。
开玩笑,那可是个能把妇联主任和公安都请上门,直接把人送进去的主儿!
谁还敢惹?不要命了?
苏瑶对这些变化心知肚明,她乐得清静,一大早就哼着小曲儿,在小厨房里忙活开了。
路远今天难得没有去学院,学院那边特意给他放了两天假,让他好好陪陪“受了惊吓”的媳妇儿。
男人嘴上不说,但苏瑶知道,他这是心里有愧,觉得没保护好自己。
此刻,路远就跟个门神似的杵在厨房门口,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把本就狭小的门堵得严严实实。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苏瑶忙活。
看她把淘好的米下锅,看她切菜时那灵巧的手指,看她被灶膛的火光映得红扑扑的脸蛋……怎么看都看不够。
“你老站这儿干嘛?不嫌挡光啊?”苏瑶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拿手肘捅了捅他结实的腹肌。
路远跟没感觉似的,纹丝不动,声音闷闷的:“我看你做饭。”
“做饭有什么好看的?”
“好看。”路远答得理直气壮。
苏瑶拿他没办法,只好由着他去。
早饭是简单的白粥配小咸菜,外加几个白煮蛋。
吃完饭,苏瑶正准备收拾碗筷,就被路远一把按住。
“我来。”男人说着,就动手把碗筷都收进了水盆里。
苏瑶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笨手笨脚地往盆里倒水,水花溅得到处都是,忍不住想笑。
“路团长,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还会干这个?”
路远没回头,耳根子却悄悄红了,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你歇着。”
苏瑶心里一暖,也不跟他抢。她靠在门框上,看着男人宽阔的脊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这个男人啊,真是越来越会疼人了。
洗完碗,路远擦干手,转头对苏瑶说:“今天没事,我们去趟供销社吧,把家里缺的东西都置办齐了。”
“好啊。”苏瑶眼睛一亮。
她早就想去好好逛逛了,之前又是收拾屋子又是跟人斗智斗勇,一直没腾出空来。
两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锁上门就出了院子。
一路上,路远都紧紧牵着苏瑶的手,那副生怕媳妇儿跑了的架势,引得胡同里的大爷大妈们频频侧目。
到了供销社,人还不少。
路远护着苏瑶,一路挤到柜台前。
“同志,买东西。”
售货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看见路远身上那身笔挺的军装,眼睛都亮了,态度格外热情:“解放军同志,您要买点什么?”
路远没看她,转头问苏瑶:“瑶瑶,你想买什么?”
这一声“瑶瑶”,叫得又低又沉,还带着点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苏瑶的心尖儿都麻了一下。
她指着柜台里一卷粉色的棉布,笑着说:“我想扯几尺布,做身新衣裳。”
“行。”路远点头,直接对售货员说,“那卷粉的,还有旁边那卷蓝的,都给我们包起来。”
“哎哟,同志,您可真疼媳妇儿!”售货员一边麻利地扯布,一边羡慕地看着苏瑶,“这料子可不便宜,您一下子买两身,你媳妇儿可真有福气!”
周围几个正在看东西的妇女也投来羡慕的目光。
苏瑶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拽了拽路远的衣角。
路远却像是没感觉,又指着柜台上的雪花膏和蛤蜊油:“这个,这个,都拿一盒。”
“还有那边的麦乳精,也来一罐。”
“同志,算账。”
那副“我给我媳妇儿花钱,天经地义”的霸道样,让苏瑶心里又甜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