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俩走出醉仙楼,季大山问季墨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爹,跟上就行,咱们去买必需品,接着干!”季墨蹦跳着挽住父亲的胳膊,竹簪在阳光下晃出一道翠弧**。
“嗯,听闺女的。”季大山笑着应道,粗糙的手掌下意识护住腰间钱袋——里面沉甸甸装着三两银子的“巨款”。
离开酒楼,季墨领着父亲在镇上稍作盘桓,用一两银子豪气扫荡了杂货铺三斤粗盐、一罐土黄糖,又去药铺秤了二两甘草,和其他香料后,便径直来到熟悉的肉摊前:
“肉老板大叔,我又来叨扰啦!今儿可得多照顾生意——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给我来五斤!下水不拘心肺肚肠,统统包圆!” 她声音清亮,引得旁边买肉的妇人侧目。见韩大壮应声,又踮脚指指隔壁几个肉案:“劳您驾,帮我问问那几家大叔,猪大肠若还有,我全要!”
“好咧!”韩大壮**刀光一闪,一条肥膘雪白、瘦肉嫣红的五花已甩上秤盘**,转身便去邻摊吆喝。“老刘!王麻子!下水别扔,财神爷收喽!”
不一会儿,韩大壮提着两挂湿漉漉、泛着粉光的大肠回来:“大侄女,就这两付了,刚拾掇出来,正打算喂狗呢,归你了!” 大肠坠得他手臂直晃,水滴溅到季墨鞋面上。
“多谢大叔!”季墨**毫不在意地在裙角蹭了蹭,接过肠子,又压低声音道:“往后这些宝贝——大肠、心肝肺,您帮我传个话,我日日都要!按您说的价,大肠五文一挂,不过嘛…” 她眼珠狡黠一转, “每付肠子,得搭送一根敲得出骨髓响的大棒骨!这鲜肉嘛,我可只认您韩家招牌!”
“哎哟我的亲侄女!”韩大壮笑得脸上褶子挤成一团,“包我身上!骨头管够!那这订钱…” 话音未落,一钱碎银已稳稳落在他油腻的掌心。
“韩大叔,您点点!” 季墨脆生生道,“明儿个收了货,劳烦您用井水湃着,午时前我来取!”
“妥了!大侄女真是爽利人!韩大壮忘不了你的好!” 他小心翼翼把银子塞进裤腰带深处,又扯了根草绳把大肠捆得更结实些。
季大山默默放下背篓,将五花肉、心、肝、肺仔细分别用油纸裹好,大肠单独装在底部垫了干草的竹篓里。父女俩谢过韩大壮,踩着满地肉铺的血水脚印,踏上归途。
跨进院门,灶房飘出野菜糊糊的香气。一家人早已守候多时,连四岁的虎子都趴在门槛上张望。见他们回来,众人立刻围拢过来。
季墨将镇上的经历细细道来,尤其说到韩大壮拍胸脯保证下水供应时,季大山憨厚地补充:“那大肠,真干净!”,惹得众人哄笑。
笑声里,每一双眼睛都像被点亮的油灯。
“太好了,墨儿,咱们家总算有盼头了!”季吴氏激动地抹了把眼角,手上还沾着面渍。
看着一张张被希望烧得发亮的脸庞,季墨心中暖流涌动,也平添了无穷的干劲。转头,目光落在正低头使劲搓洗木盆里脏碗的兰儿身上,“兰儿跟姐来。”,走到院角晾晒衣裳的竹竿后;“记住姐交代的话。明儿起,我把做卤煮的秘法一点点‘过’给你。” 她特意强调了“过”字,神秘兮兮地掏出个拳头大、针脚细密的灰布包,塞进兰儿怀里,“最要紧的是这‘秘制料包’——” 她声音压得极低, “绝!不能!沾别人手!用完立刻收回藏好!还有…她拽着兰儿走到西厢房外,指着檐下一个盖着木盖的旧水桶, “清理下水时,先用这水浸一刻钟!那邪味啊,一碰就没!”
兰儿下意识抱紧怀里的料包,那布包竟隐隐透出一股从未闻过的草木辛香。她用力点头:“姐,我拿命守着它!绝不误事!”
随后,季墨站在院中央的石磨盘上,叉着腰井井有条地分派起活计:
“爹! 您每日鸡叫头遍就起,把咱们卤好的宝贝送去醉仙楼,回来路上拐趟韩大叔那儿,提溜着他的好下水回家!”
“稻子哥! 南山阳坡那片碗口粗的青皮竹,你熟!砍它个五六根扛回来!要快!”
“娘!大伯娘! 灶房里十八般兵器归您二位女将军!下水怎么收拾得白生生脆棱棱,卤锅几时加柴几时撤火——全仗您几位的手艺啦!”
“兰儿!” 她跳下石磨,拍拍妹妹肩膀,“料包在手,你就是咱们卤味营的大元帅!带着大妮、二妮穿串儿,每根签子穿几块肉、隔多远、怎么摆才勾人馋虫,你说了算!”
话音未落,季大山已抄起砍柴刀:“稻子,走!趁日头还高!”两人风风火火出门。晌午刚过,院角就堆起小山似的青竹竿。季大山父子立刻埋头噼啪”劈竹,竹屑飞溅如雪片。稻子手上血泡磨破了,用破布一缠,照样把竹筒削得溜光水滑。
“爹,您找隔壁竹匠大叔,帮忙做几个竹水桶,付工钱”。
“你大伯也会!不着急用就等你大伯回来做吧”
“听爹的!”
灶房里更是战场! 季吴氏手持巨剪,“咔嚓”绞开猪肚;季蓝氏挥舞菜刀,“咚咚咚”将心肝肺斩块;铁锅里滚水翻腾,腥臊气刚冒头就被季墨扔进的一把姜块、半碗黄酒死死压住。兰儿带着大妮二妮围着小炕桌,把卤好的肠段、肉块串上竹签。油亮的肉块颤巍巍堆在粗瓷碗里,看得二妮直咽口水。
季墨看了看天色,安排好家里,跟娘说了声有事出去一趟,要晚点回来。
她又去了镇上,转悠了半天,终于在西街路口看好一家炊饼铺子。这铺子三四十个平方,门口还有个十平左右的凉棚,位置相当不错——西街尽头有学堂,街面摊铺林立,且是大户人家管事采买日杂的必经之路。铺主是五十岁左右的老两口,主要卖祖传炊饼和鸡蛋汤。
季墨打定主意走了进去,先买了一个炊饼加一碗鸡蛋汤。看店铺没其他客人,便跟老板搭话:
“大伯,您家铺子生意还不错吧?”
“唉,对付吧,灾年能糊口就不错了。姑娘你不是镇上的吧?”
“我是季石村的。您这铺子是租的吗?”
“唉,要是租的就更别提赚钱了,是祖传的老宅。”
“呃,大伯,那我跟您商量个事,开门见山了。我家卖卤味小吃,想租用您家门口的凉棚,价钱好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