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轿辇稳稳停在瑞王府前,大商朝长公主轩辕婳,也是太子与轩辕璟一奶同胞的嫡姐,此时与三公主轩辕妩携几位年幼的公主款款步下。
奉皇太后的殷切懿旨,她们专程前来探视已在病榻昏睡半月之久的季墨——这位牵动着整个大商朝堂的人物:皇室忧心如焚,边关将士敬仰有加。
“皇弟,你的伤好些了吗?季县主那,还不见醒来?……”长公主轩辕婳黛眉微蹙,目光忧切地投向那寂静的内室,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焦虑。
瑞王轩辕璟忙引几人于正厅落座:“皇姐,皇妹请坐。璟的伤已无大碍,只是季县主…
侍女们悄无声息地上前行礼,随后奉上温润的热茶。
“太医可曾论断详细?”三公主轩辕瑶素来清冷的声音也带上一丝关牵。
“身体各处查无症状,每日也尚能灌服些米汤滋养,”瑞王紧锁眉头,声音因连日疲惫而显得有些嘶哑沉重,“但就是……不知为何,沉眠不醒。”
“季家那边……”
“已然知会,想必正在赶来的路上。”
话音未落,门外骤然响起一串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抽泣。盛云溪——盛将军的掌上明珠,季墨未过门的嫂子——快步走了进来。紧跟在她身后的,是哭成泪人儿般的季家小妹季紫,以及贴身侍女大花、三花,个个面容凄惶。
盛云溪一进门便瞧见了厅中坐着的几位贵人,心头猛地一凛。她强压住满心焦灼与悲痛,立刻收敛心神,带着季紫和侍女们规规矩矩、一丝不苟地向瑞王及诸位公主行了大礼。
礼毕,那强撑的端庄便再难维持,眼圈瞬间泛红,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般,急切而悲伤地投向帘幕遮掩的内室。季紫更是再也忍耐不住,泪水簌簌滚落,几步抢到季墨榻边,伏在床沿,小小的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低泣声充满了绝望般的无助。
“本宫已遣了驸马在寻访名医,季县主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定会逢凶化吉!”长公主轩辕婳温言安抚着,旋即目光转向瑞王,询问道,“三弟(璃王)伤势如何?何时可回京静养?”
这句问询,如同投入沉滞死水的石子,瞬间在窒闷的空气中激起层层涟漪。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焦灼地聚拢在那张锦绣雕花的床榻之上。
季墨静静躺着,面容苍白如冬日初雪,呼吸微弱得几不可闻,唯有那细密的睫毛偶尔极其轻微地颤抖一下,昭示着一点微弱的生机尚存。
那日从空中坠落,虽得众人拼死合力接住免于当场毙命,但亲眼目睹亦师亦母的师父在骤然爆发出刺目光芒、继而身影寸寸湮灭的惨烈景象,似乎彻底抽干了她维系于人世的最后一缕精气神。
盛云溪强忍着几欲冲破喉头的哽咽,走到榻边,动作轻柔如拂拭珍宝,小心翼翼地替季墨掖了掖滑落的被角,仿佛她是一件碰触即碎的琉璃。
季紫的啜泣断断续续,冰凉的小手紧紧攥着姐姐那只毫无知觉、略显苍白的手指,仿佛要从中汲取一丝温暖或回应。
就在这悲戚沉重的静默几乎要将人溺毙之时,一串更为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再次打破了府内的死寂。一身沾染边关风尘的戎装尚未褪下,琛王轩辕琛便已行色匆匆地踏入了门槛。
轩辕琛手中紧紧攥着一个不起眼的褐色粗布包裹——正是当日季墨那位“师父”,拼力抛向他们的那个神秘物件
。他大步流星,目光在触及内室中毫无生气的季墨时骤然一紧,脸上瞬间布满惊愕、痛惜与一种深重的后怕:“五弟!县主……她竟还未醒?!”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喉结滚动了几下,显然想起了那足以摧毁心神的“灰飞烟灭”之景,任何描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那位前辈,我们的人……仔细搜索过,寻不见任何遗骸……”最终,他只将未尽之意凝在了那双饱含震痛和敬畏的眼眸里。
瑞王轩辕璟始终面色沉凝如古井,眉宇间是化不开的阴霾与压抑的自责。他默然上前,从四哥手中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裹,将它郑重地放置在靠近季墨床头的小几上,却并未立即打开。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环视满室笼罩着悲戚与忧虑的脸庞,先是向长公主等人微微颔首以示礼数周详,随后才嗓音嘶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战场归来的沙砾感:“三哥(璃王)伤势……已经稳住,断臂之伤颇重,不宜立刻长途跋涉,已留在边关军营养护……太医院最擅创伤的几位院判均已星夜兼程赶去,太子殿下亦亲自在旁照料……”他顿了顿,下颌线条绷得更紧,仿佛在强行遏制某种翻涌的情绪。
他目光凌厉地,落在了那个象征着师父临终之重的褐色包裹上——
它冰冷坚硬的存在感,如同无声的控诉,诉说着战场上的阴险毒辣与那位仙风道骨的师父最后舍身示警、掷下此物的惊天悲壮。
瑞王的指尖触碰到包裹粗糙的表面,一股寒意仿佛透入骨髓,他眼底随之翻涌起比北境冰雪更凛冽的寒芒。“心腹大患”、“必须斩草除根”——师父烟消云散前的那句警示言犹在耳,字字如冰锥,狠狠扎在他心口,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长公主轩辕婳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几乎凝固的沉重与紧张交织的情绪,轻轻叹了口气,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宽慰与一丝皇家应有的距离感:“季县主乃国之瑰宝,吉人自有天相,本宫相信她定能渡过此劫。
皇祖母在宫中亦是惦念得紧,我等还需早些回去复命,就不在此久留,徒增叨扰了。”她优雅起身,三公主轩辕妩及年幼公主们也跟着站起。
她们心知肚明,此刻皇家身份本身便是一种无形的压力,留在瑞王府,只会让关心则乱的季家亲眷愈发拘谨不安。
待公主们的仪驾远去,沉重的王府大门缓缓关闭,府内压抑的忧心才敢稍稍恣肆一些。瑞王轩辕璟对四王爷轩辕琛递过一个眼神,示意他移步书房议事。
书房内烛火摇曳,照映着两张同样凝重的年轻脸庞。
“北境局势如何?第二批粮草补给,本王已遣六弟押运,由青鹰亲率一众高手护卫上路。”
“盛老将军会同雷刚等将,已初战告捷,拿下一座边城!”轩辕琛眼底寒光一闪,“北狄若仍执迷不悟,我军士气正盛,准备再次挥兵!目标——攻占三城,直至以汉河为界!”
“甚好!”瑞王手掌重重拍在楠木书案上,声沉如铁,“明日子时,筹备的铸铁军械便全部到位,随即送往北境!既敢挥爪……此番必要让他们痛到骨子里,打到他们跪地哀告,方知天威不可犯!”
“边关将士也是这个血性!”轩辕琛声音斩钉截铁,“不求降表,绝不罢兵!”
“你方才说明日……”轩辕琛看向五弟疲惫却坚毅的侧脸,“本王明日亲自押运这批铸铁同返北境!五弟……”他语气转沉,带着兄长特有的关切与不容拒绝,“前线凶险未消,你需坐镇后方统筹全局!更要……”他目光透过雕花窗棂,深深投向季墨所在的内院,“替父皇,替大商,照顾好季县主!她是我们此战胜负的助力,更是大商百年难遇的福星,父皇金口玉言,称誉备至!大商百姓,绝不会忘却她此刻的付出与牺牲!”他言罢,便要起身告辞。
恰在此时,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再次在书房外停住。
“启禀王爷,”王府大管家司守信沉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宫里传旨公公到,急召二位王爷即刻入宫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