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墨苏醒的消息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燃遍整个京城。季墨临时入住的瑞王府,门前车马如水,前来探视慰问的王公大臣络绎不绝,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庆幸与喜悦。这不仅是对一个年轻姑娘的关怀,更是对整个大商气运的感念。
正如许多人所言,若无季墨师徒(季墨及她带来的奇书、思想),北境大捷绝不可能发生。甚至可以说,是季墨提供的核心战略推演、改进的军需运输构想、乃至部分关键情报的“奇思妙想”,才让太子轩辕珑能抓住那稍纵即逝的战机。
以雷霆万钧之势不仅击溃了北狄主力,更在短短一月内连拔五座北狄苦心经营的坚城,彻底打残了北狄十年气焰,将边境线向北推进了三百余里!
那铁雷,泥雷的威力,震撼了大商将士。被奉为奇迹。
这份恩情与功绩,朝廷不能不赏!且必须重赏!
皇宫,紫宸殿偏殿。
气氛比季府更为严肃,却也流淌着同样难以抑制的喜悦。皇帝的轩辕泽宇脸上多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显得神采奕奕。他端坐龙椅之上,环视下方,除了几位重臣,几位在京的成年皇子——琛王轩辕琛、瑞王轩辕璟、六皇子轩辕珺,以及另一位至关重要的人物——璃王轩辕玦,皆在座。
轩辕玦坐在特制的轮椅上,脸色略显苍白,左臂袖管空空荡荡。他是为救太子于战场乱军之中,被敌军悍将偷袭,不惜以身为盾,才被一刀斩断了右臂,伤及根本,如今回京静养。
这位驰骋沙场的战神,即便身体残缺,眼神依旧锐利沉稳,带着铁血之气。他对季墨同样心怀感激,正是季墨改进的伤药和后来提供的金针奇术,还有那颗保命丸,极大地降低了他伤势恶化和感染的风险,保住了性命。
殿内众人都在就季墨的封赏激烈商议着。皇后坐于皇帝下首,皇太后则在宫人簇拥下也亲自到了殿中,足见对季墨的重视。
争论声此起彼伏:
“陛下,季家姑娘虽为女子,然其才学见识,冠绝当世。不如特旨擢其为女官,掌皇家书库或参赞机要,使其才学不落空处?”这个提议让瑞王的眉头立刻拧紧。
“臣,附议,季家姑娘之功,堪比开疆!金银俗物岂能匹配?陛下,臣以为当赐爵位!封其为女官在兵部任职,乃实至名归!”兵部尚书慷慨陈词。
“季家并非宗室血脉,骤然封爵恐招非议。”一位老成持重的宗室郡王皱眉,“不如赏赐黄金万两,绸缎千匹,再赐京中上等宅院数座,足够季家富贵三代!”这是最稳妥的财物封赏。
户部尚书则着眼未来:“季家姑娘奇思妙想,更擅经营。臣以为当赐皇家贡品店铺数间于她名下的珍馐楼旁,再赐京畿良田三千亩,使其既有生财之源,又有立足之本!”他想到了传说中的“卤味居”的热闹与那些新奇物品可能带来的庞大利益。
然而,无论众人如何议论,各种丰厚的封赏建议不断提出,就是没有一个人,在这庄重的议事场合,将话题引向季墨的婚配上——尤其是与某位皇子的联姻。
瑞王轩辕璟身姿挺拔地坐在那里,面色沉静如水,仿佛置身事外。
只有偶尔划过眼底的急迫,以及交叠放在膝上、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泄露了他内心的焦灼与煎熬。他心似油煎!无论是封郡主主、赏财物、赐店铺良田,还是那个荒谬的女官提议,都觉烦闷!这将阻断了那份最深的渴盼。
当连封公主、收为皇帝义女这种最高规格的、几乎是让季墨成为皇室一份子的提议(这提议一出,连皇太后都微微动容了一下)都被轩辕璟不动声色、却无比坚定地以“恐非季家姑娘所愿,且逾制过甚”等理由轻描淡写却又有效地反驳下去时,几位老狐狸心里都明白了什么,开始暗暗留意这位从不轻易表态的瑞王。
皇后看着儿子那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样子,心中又怜又笑。她心念微转,故意轻叹一声:“诸位爱卿所言皆有道理。只是,无论封爵还是赐物,亦或女官,终究都是身外之物或一时之名。季家姑娘此番劫难得脱,天佑大商。
本宫倒觉得,或许该替这大功臣想想终身大事?她已及笄,选一贤良勋贵子弟为驸马……”
“咳!”轩辕璟猛地咳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袖中的手差点把腰间的玉扣捏碎。幸亏皇后点到即止,没有说下去。
殿内瞬间一静。璃王轩辕玦饶有兴致地瞥了一眼轩辕璟那僵硬紧绷的侧脸,嘴角掠过一丝了然又带着点戏谑的苦笑,默默低头看着自己空荡的袖管。琛王轩辕琛眼底则是掠过一丝极淡的黯然,旋即恢复温和。
一直稳坐如山的皇太后此时终于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令人信服的威严和慈蔼:
“好了,诸卿不必再议了。”
殿中霎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恭敬地望向这位后宫真正德高望重的定海神针。
皇太后目光温和地扫过皇帝和皇后,落在轩辕璟紧绷的身形上,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促狭的精光,才缓缓道:“季家这丫头,心思玲珑,怕是早已看透世情。强加于她的尊贵,未必是福。那‘福安’二字倒是极好。皇帝,哀家看,就封她为郡主吧。不必在意公主的虚名等级,郡主之仪,既显天恩浩荡,又不会让她因品阶过高而被宗室规矩束得太紧,离她的根本太远。”
皇帝轩辕泽宇眼睛一亮,恭敬道:“母后圣明!‘福安’二字,道尽了朕与朝廷对她的感念与祝福!”
“赐号……福安郡主!”皇帝最终拍板,声音铿锵。
“福安郡主?”皇后细细品味,“福泽绵长,一世安康,确实至善!”
“皇祖母深谋远虑!”太子轩辕珑也躬身称赞。
瑞王轩辕璟紧攥的手,终于微不可察地松了一点点,但仍绷着脸听着。
皇太后满意地点点头,继续道:“封爵有了,食邑亦不可少。哀家记得,璟儿那片上佳皇庄旁,有大片沃野?就取最富饶的千亩良田,赐予福安郡主,划作其封邑食田。那片良田,”皇太后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恰在琛儿赠送的那片竹林边上吧?山清水秀,离京城不远不近,正好。”
这一下点明,琛王轩辕琛连忙起身行礼:“皇祖母记得清楚,正是那片竹林之畔。”他心中既为季墨高兴,又有些五味杂陈,那片竹林是他精心挑选的礼物,如今却成了陪衬。
皇帝立刻领悟:“准!就依母后所言!另外,”皇帝想到季墨那独立特行的性格和可能的“秘密”,“福安郡主虽是闺阁女儿,然其功绩与才情皆非常人。着内务府拨出内库银,在京中择一佳地,为福安郡主兴建专属之郡主府!待季墨身体恢复入宫谢恩时,可让她亲自选定合心意的地址!”
“郡主府?!”众人又是一惊。这可是破天荒的大事!从未有非宗室出身的郡主拥有独立府邸的先例!这意味着季墨拥有了一块完全独立、不受父母家族直接管辖、只属于她自己的天地和身份象征!这份尊荣,更胜过虚名!
“皇上圣明!太后娘娘恩泽似海!”宰相率先领会了其中深意,心悦诚服地拜倒。这既是莫大的荣耀,也巧妙地给予了季墨无上的自由度,避免了她被束缚于季府后宅。
瑞王轩辕璟此刻,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彻底松弛下来。那张俊美无俦的冰山脸上,眼底是极力压制却依旧泄露出来的、浓得化不开的喜悦与…感激!尤其是听到“竹林边上”和“自选郡主府地址”这两点安排,他的嘴角甚至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了一瞬。
皇太后看着殿中众人各异的神色,尤其是轩辕璟那几乎要破冰的笑容,自己也露出一丝满意的慈祥笑容,仿佛看到了未来美好的画卷正在展开。
尘埃落定,那位创造奇迹的少女,从此将以“福安郡主”之名,真正踏入大商朝堂与权势的中心,开启一段更加不凡的传奇。而她脚下的路,已然有人默默铺就,通往那片青翠的竹林和某位期盼已久的王爷心中。
璃王轩辕玦低头看着内侍呈上关于“福安郡主封号及封邑规制”的旨意草稿,嘴角噙着一丝真心的笑意,也带着一丝旁观者的轻松,暗道:季墨……这漫漫长路,你可算是……迈开大步了。至于他自己……他轻轻抚过空荡荡的右袖,眼神深邃而平静。这又是另一个故事了。
圣旨很快便会拟好下达。可以预见,当“福安郡主”的封号、千亩良田封邑以及兴建郡主府的特旨传到刚刚苏醒的季墨耳边时,季府内外,将是何等更盛的空前欢腾。而那最想听到这消息的瑞王,此刻只觉得心头积压数月的大石被彻底搬开,阳光洒入,万山春回。
他只待一个时机,便要用他那颗不再掩饰的心,亲自去告诉他的福安郡主:你的新生,亦是本王余生的全部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