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的景致渐次嬗变,天地间仿佛打翻了盛满幻梦的调色盘,灰白嶙峋的岩石缝隙间,开始顽强地探出簇簇流转着迷离光晕的紫色晶丛,它们如同沉睡巨兽微微睁开的眼眸,闪烁着诱惑与危险并存的光芒,无声地昭示着那片传说中瑰丽而致命的紫晶森林已近在咫尺。
白珏步履如飞,月白锦袍在渐次浓郁的紫意映照下,仿佛沾染了一层不祥的霞霭。他腕间那枚狐尾印记传来的感应愈发清晰,如同无形丝线牵引心神,然而那感应之中夹杂的几许细微颤栗,却似冰针,悄然刺入他看似平静的心湖,漾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敖倾渊与他保持着近乎完美的并肩之势,玄色身影在光怪陆离的晶簇映衬下,更显沉凝如山岳,只是那双锐利如寒星的眼眸,在扫视周遭愈发诡谲的环境时,偶尔掠过的一丝不易察觉的审慎,暴露了他内心深处并非如表面那般全然掌控一切。
玄洪真人缀于其后,步履看似悠然,仿若闲庭信步,实则周身气机已与周遭天地隐隐相合,鼻翼微翕,眸中精光内蕴,正以青霄山独有的灵觉秘法,细细品味、解析着这方秘境交织错乱的灵力脉络与潜在杀机。
就在他们即将完全踏入紫晶森林边缘地带时,一阵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夹杂着隐约的呼喝与某种令人牙酸的“沙沙”声,从侧前方一片生长着怪异紫色荆棘的洼地传来。
正当他们即将彻底迈入那片紫色梦魇般的森林边界时,一阵极其隐晦、却如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的灵力波动,混杂着压抑的呼喝与一种令人头皮发麻、仿佛万千细砂摩擦骨殖的“沙沙”异响,从侧前方一处被怪异紫色荆棘密覆的低洼之地传来。
“嗯?”玄洪真人眉峰微聚,手中拂尘白玉柄端轻转,遥指那异动传来之处,“彼处气机有异,灵力属性澄澈中正,隐带草木生机,似是药王谷独门的‘青木回春诀’在运转,只是……这气息浮散紊乱,如泣如诉,怕是陷入了不小的麻烦。”
白珏步履未有丝毫凝滞,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施舍半分,声音清冷如玉磬击冰:“秘境探幽,各凭机缘,生死祸福,自有天命。我等身有要务,不便耽搁。”腕间印记又是一阵细微而急促的悸动,如同无声的催促,让他心底那缕焦灼之火燃得更旺。
敖倾渊亦是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语气中带着龙族血脉里流淌的、对弱者近乎本能的疏离与傲岸:“药王谷门下,素来精研岐黄丹道,于此杀伐争斗之术,未免疏阔。既敢踏入此等凶地,便当有承担后果的觉悟。”他此刻心神系于敖清泽那含糊的传讯,只欲速速厘清所谓“小麻烦”的真相,更无心他顾。
玄洪真人观二人形色,心下洞明如镜。
这两位尊贵的少主,一个个心不在此,此刻便是九天神只降临,恐怕也难以让他们驻足片刻。
他口中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声音不高,却似蕴含着某种定风波的力量,悠悠传来:“二位少主,暂请留步。药王谷与我青霄山渊源颇深,其谷主木老先生,当年更曾于贫道师尊云榻之前,坐而论道三昼夜,彼此引为知己。再者,”他话锋微转,目光似无意般掠过白珏与敖倾渊瞬间微僵的背影,“云绫那丫头的秉性,二位应当比贫道更为了解。若她身处此境,见同道遭厄,以她那秉持公义的性子,断无袖手旁观之理。今日我等若就此离去,异日相见,只怕……面上须不好看,心中亦难安稳。”
最后几句,言辞恳切,更是隐隐牵动了某种不便言说的心绪。
白珏与敖倾渊闻之,身形皆是一顿,仿佛被无形丝线缚住了脚步。
白珏默然片刻,终是缓缓转向那片氤氲着不祥紫气的洼地,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决绝:“既是念及旧谊,便……姑且一助。”话音未落,其紧绷的下颌线与微微抿起的薄唇,却昭示着内心的挣扎与妥协。
敖倾渊则是剑眉紧蹙,毫不掩饰眉宇间的不耐与一丝被戳中心事的愠怒,环抱的双臂之下,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速决。”他自牙缝中挤出两个字,算是极不情愿的默许。
三人当即折转方向,身形掠动,如浮光掠影般投向那异响传来的洼地。
穿过一片低矮却闪烁着妖异紫芒的晶簇屏障,洼地内的凄惨景象顿时无所遁形。
只见约莫七八名身着药王谷青绿服饰的弟子,正勉力结成一个摇摇欲坠的圆阵,背脊相抵,人人袍袖破损,血迹斑斑,面色苍白如纸,周身灵力波动已是强弩之末。他们手中不断绽放出翠绿灵光,化作蜿蜒藤蔓、碧绿光盾,堪堪抵御着周遭如潮水般涌来的诡异虫群。
那是一种形貌令人望之生厌的异虫,约莫拳大,形似瓢虫,却通体呈现一种暗沉污浊的紫色,甲壳之上天然烙印着扭曲痛苦的人面花纹,它们密集振翅,发出足以扰乱心神的“沙沙”魔音,口器中不断喷射出散发着刺鼻腥臭、具有强烈腐蚀性的紫黑黏液。
更令人心悸的是其数量,仿佛无穷无尽,正从洼地四周湿润的淤泥与那些狰狞的紫色荆棘丛中源源不断地涌出,前仆后继,悍不畏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