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低沉的轰鸣声，像是垂死巨熊的喘息，沉重而压抑。
在场的所有红色联邦士兵，听到这个声音，身体都下意识地站直了。
那是铭刻在他们骨子里的声音，是红色帝国钢铁洪流的咆哮。
庞然大物缓缓驶近，停在了距离卡车几十米远的地方。
德米特里对着那边，艰难地抬起了手，做了一个手势。
两名士兵爬上那个巨大的轮廓，抓住了帆布的一角。
“哗——”
巨大的帆布被猛地揭开，滑落在地。
一头钢铁巨兽，终于在血色的夕阳下，露出了它狰狞而威严的真容。
t-72主战坦克！
即便是库存的型号，它那倾斜的复合装甲，那根粗长而冰冷的125毫米滑膛炮炮管，以及布满全身的反应装甲块，依旧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力量感。
阳光照在它墨绿色的涂装上，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寒光。
这是苏维埃工业的骄傲，是让整个西方世界为之颤抖的陆战之王。
卡捷琳娜的脸色苍白如纸。
她无法将眼前这头代表着国家暴力与荣耀的战争机器，和旁边卡车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方便面包装联系在一起。
这太魔幻了。
太荒诞了。
然而，李卫东的反应，却让她更加看不懂。
他脸上没有丝毫的敬畏或者恐惧，反而像是孩子看到了心爱的玩具。
他径直走了上去，无视了周围士兵们警惕的动作。
他伸出手，轻轻地，甚至带着一丝温柔地，抚摸着坦克冰冷坚硬的正面装甲。那触感，让他灵魂深处都感到一阵战栗。
不是因为这辆坦克本身。
而是因为，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他眼前浮现的，不是这辆t-72，而是未来那铺天盖地的苏-27战斗机，是图-160战略轰炸机，是“瓦良格”号航母，甚至……是那些能捅破天的战略导弹技术！
这些，都将是他的囊中之物。
这些，都将化为祖国崛起之路上，最坚实的基石！
他的眼中，闪烁着灼热无比的光芒。
德米特里看着李卫东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手下那些士兵，他们正死死地盯着那几卡车食物，喉结在不断地滚动。
一边，是昔日让国家引以为傲的钢铁洪流。
另一边，是能让士兵们填饱肚子的方便面和暖水瓶。
一个无比残酷的等式，就摆在他的面前。
一个国家的尊严，在此刻，被量化成了一千箱方便面和五百个暖水瓶。
这就是帝国的现状。
这就是他身为军人的悲哀。
他的心中，五味杂陈，像被无数根针反复穿刺。有背叛国家和军队的负罪感，有对现实的无力感，还有一丝……终于能让兄弟们吃顿饱饭的解脱感。
“验货吧。”
德米特里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全身的力气。
李卫东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对讲机下令：“让兄弟们下来，把货搬过去。”
随着他的命令，几辆重卡的驾驶室里跳下来十几个精壮的汉子。
他们动作麻利地开始往下搬运货物。
德米特里这边，也走过来几个士兵，开始清点和检查。
一名看起来年纪很大，满脸沧桑的老兵，颤抖着手，从一个打开的纸箱里，拿起了一包方便面。
他没有看面饼，而是小心翼翼地撕开了那包小小的调味酱包。
一股浓郁的，久违了的肉香，瞬间飘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老兵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把酱包凑到鼻子前，用力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下一秒。
这个在战场上流血都没眨过眼的汉子，眼眶“唰”的一下就红了。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砸在他胸前的勋章上。
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们已经快一年没有闻到过真正的肉香了。
他想起了那些在寒冷的哨位上，只能啃着冰渣子一样的黑面包的年轻战友。
这一刻，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坚持，都被这小小的酱包所散发出的香气，彻底击溃。
周围的士兵们看着他，也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一种无声的悲伤和屈辱，在他们之间蔓延。
卡捷琳娜看着这一幕，心如刀绞。她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这哪里是交易？
这是对一个伟大民族，最残忍的公开处刑！
而始作俑者李卫东，只是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没有怜悯，也没有愧疚。
国与国之间，从来没有温情脉脉。
落后，就要挨打。
贫穷，就要被羞辱。
他前世已经看得太多了。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就是为了让自己的祖国，永远不要有被人用一包方便面就换走尊严的那一天！
交易很快完成。
一箱箱方便面和暖水瓶被红色联邦士兵们小心翼翼地搬上他们的军用卡车，那动作，仿佛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而那辆t-72坦克，则在一名红色联邦驾驶员的操作下，轰鸣着开上了一辆李卫东早就准备好的，超大尺寸的八轴平板拖车。
当坦克稳稳停在拖车上，并且被粗大的钢索固定好之后，这场荒诞的交易，才算正式画上句号。
德米特里深深地看了一眼那辆即将远去的坦克，仿佛在与自己过去的信仰做最后的告别。
他转过身，走向李卫东。
“龙国人，你的胆子很大，你的信誉……也很好。”
德米特里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年轻人，语气复杂。
李卫东笑了笑。
“我是一个商人，诚信是我的根本。”
他看着德米特里，缓缓开口，通过卡捷琳娜的翻译，说出了一句让对方心头巨震的话。
“少校，别用这种眼神看我，也别觉得这是羞辱。”
“因为，这只是一个开始。”
“我们未来，可以合作的还有很多。
比坦克更有价值的东西，只要你敢卖，我就敢买。”
李卫东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德米特里的心头炸响。
比坦克更有价值的东西？
只要他敢卖，对方就敢买？
德米特里的呼吸骤然一窒。
他猛地抬头，死死盯着李卫东，试图从他那张和煦的笑脸上，看出哪怕一丝一毫开玩笑的痕迹。
但是没有。
李卫东的眼神平静而深邃，那是一种掌控一切的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