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运站的夜风吹过，卷起地上的尘土，却吹不散弗拉基米尔身上的寒意。
他整个人僵在原地，像一截被冻住的木桩。
格里戈里那头不可一世的“屠夫”，带着上百号人，就这么灰溜溜地跑了。
被一声口哨，十几个不带枪的军人，吓跑了。
他转动着僵硬的脖颈，重新看向李卫东。
这个龙国年轻人，正用一种平静的姿态，对着伊万扬了扬下巴。
“装车。”
两个字，轻飘飘的，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份量。
伊万点头，挥了挥手。
他带来的那十几名士兵，没有任何废话，立刻上前，开始沉默而高效地将一箱箱食物，搬上他们自己的卡车。
他们的动作标准划一，不像士兵，更像一群最专业的搬运工。
弗拉基米尔的喉结剧烈地滑动了一下。
他终于消化了眼前发生的一切。
这个年轻人，不是过江龙，而是能翻动莫斯科这条大河的真龙！
他不仅有数不清的钱，有通天的情报渠道，他的背后，竟然还站着一支态度恭敬的精锐军队！
自己之前竟然还想着从他身上多榨取点油水？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打了个哆嗦，后背的丝绸睡袍，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
他不敢再有分毫的迟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自己的手下们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咆哮起来。
“都他妈愣着干什么！蠢货！”
“帮忙！帮李先生的朋友们，把东西装好！”
“小心点！谁敢碰坏了一罐牛肉，我把他扔进莫斯科河喂鱼！”
弗拉基米尔的手下们如梦初醒，赶紧丢下手里的枪，加入了搬运的行列。
一时间，整个站台只有箱子碰撞和卡车发动的声音。
弗拉基米尔亲自跑到一辆军用卡车旁，搓着手，对着正在指挥的伊万，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
“这位……这位长官，您辛苦了。”
伊万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弗拉基米尔也不尴尬，他小跑着来到李卫东面前，腰弯成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
“李……李将军！”
他脱口而出，觉得这个称呼再合适不过，“您看，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您的朋友动手。我的人手脚麻利，让他们来，让他们来！”
他指挥着自己的手下，像是伺候祖宗一样，小心翼翼地将一箱箱物资递给车上的士兵。
装到一半，他好似想起了什么，又对自己身后的心腹耳语了几句。
没过多久，那个心腹气喘吁吁地从他们自己的车上，又搬下来几个崭新的木条箱。
“李将军，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弗拉基米尔献宝似的打开箱盖，里面整齐地码放着一瓶瓶包装精美的伏特加，还有一盒盒用金色锡纸包裹的进口巧克力。
“上好的斯托利，还有日耳曼联邦的巧克力，给兄弟们暖暖身子，解解乏。”
他此刻的神态，再也没有黑市之王的半分霸道，只剩下纯粹的，毫无保留的讨好与敬畏。
李卫东扫了一眼那些酒和巧克力，没有拒绝。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弗拉基米尔。
“你是个聪明人。”
简单的一句话，让弗拉基米尔浑身一颤，随后一股巨大的狂喜涌上心头。
他知道，自己这条命，还有未来的生意，都保住了。
……
几辆满载物资的军用卡车，在夜色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离了郊区，朝着机场的方向开去。
车队平稳地行驶在坑洼的道路上，李卫东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破败景象，神情没有半分波澜。
今夜之后，他在莫斯科的地下世界，将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
一个无人敢轻易招惹的“将军”。
这会为他接下来的计划，省去无数不必要的麻烦。
当车队缓缓驶入机场仓库区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仓库里，灯光昏暗。
七百多名专家和家属，或坐或卧，挤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焦虑与饥饿交织成的凝重气氛。
德米特里和卡捷琳娜站在仓库门口，不停地朝着外面张望。
德米特里的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卡捷琳娜则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虽然她对李卫东抱有一丝莫名的信心，但理智告诉她，此行太过于凶险。
“吱嘎——”
仓库沉重的铁门被从外面拉开。
发动机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几道雪亮的车灯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仓库前的空地。
德米特里和卡捷琳娜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们看到，几辆军用卡车停稳，李卫东从第一辆车的副驾驶上跳了下来。
他还是那副样子，从容不迫，好像只是出去兜了一圈风。
“老板！”
卡捷琳娜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快步迎了上去。
李卫东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对着身后一挥手。
“卸货。”
伊万带着十几名士兵跳下车，打开了卡车的后挡板。
“哗啦！”
一箱箱码放得整整齐齐的物资，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仓库里的人，都下意识地探头望来。
当第一箱牛肉罐头被搬下车，箱子因为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铁皮罐头上印着的，粗壮的公牛和鲜红的肉块图案，像一记重锤，砸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紧接着，第二箱，第三箱……
成捆的，散发着油脂香气的日耳“曼联邦香肠。
印着麦穗图案的压缩饼干箱。
还有堆积如山的瓶装纯净水。
食物！
全都是食物！
堆积成山的食物！
仓库里，最初的寂静，被一声压抑不住的哽咽打破。
下一刻，如同火山喷发。
“吃的！是吃的！”
“天啊！是香肠！我闻到了香味！”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吃的了！”
震天的欢呼声，瞬间冲破了仓库的屋顶，在寂静的夜空下回荡。
所有人都疯了。
他们冲出仓库，冲向那些卡车，冲向那些堆在地上的物资。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抚摸着一箱牛肉罐头，就像在抚摸失散多年的亲人，老泪纵横。
几个孩子在家长的带领下，拿到了巧克力，他们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将那从未尝过的甜美放进嘴里，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年轻的工程师们互相拥抱，又笑又跳。
女人们则捂着嘴，喜极而泣。
在末世般的绝境中，没有什么比看得见、摸得着的食物，更能带来安全感。
这种安全感，胜过一切空洞的许诺和画饼。
德米特里站在原地，看着这沸腾的一幕，魁梧的身躯微微颤抖。
他看向那个站在人群之外，安静地看着这一切的年轻人。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
那是一种格局和手段上的，天壤之别。
李卫东没有说话，他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他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次背叛事件的铁血震慑，加上一次食物危机的完美解决。
双管齐下，才能将这群桀骜不驯的专家，彻底熔炼成一块属于自己的铁板。
卡捷琳娜走到他身边，她湛蓝的眸子里，映着远处欢呼的人群，也映着李卫东平静的侧脸。
那张略显青涩的脸庞，此刻在她看来，却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你又创造了一个奇迹。”
她由衷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音与崇拜。
李卫东收回投向人群的视线，转头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
“这不算什么。”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
“只是让大家吃饱肚子而已。”
吃饱肚子，只是第一步。
他抬起头，望向仓库深处，那些激动过后，用一种混杂着感激、敬畏、信赖的全新神情望着自己的专家们。
军心已定。
李卫东的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弧度。
他对着身旁的卡捷琳娜和走过来的德米特里，用只有他们三人能听到的声音，缓缓开口。
“通知下去，吃饱喝足，明天开始干活。”
“我们的第一份订单，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