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舟划破天际,速度快得惊人。杨婉秋站在船头,指尖灵力微动,操控着飞舟避开云层与飞鸟,神情专注而从容。陈风则扶着船舷,目光紧紧盯着下方,心中既有近乡情怯的忐忑,又有归心似箭的急切。
不到一个时辰,下方的景物已从连绵的山脉,渐渐变成了错落有致的村庄和田地。与山蕉村的孤绝不同,陈家坳所在的山谷周围,零零散散分布着好几个村落,炊烟袅袅,鸡犬相闻,一派安宁祥和的景象。而陈家坳,就藏在这些村落之中,靠近山脚的位置,若不仔细辨认,很容易就会忽略过去。
“快到了。”陈风指着下方一个被绿树环绕的小村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从高空俯瞰,能清晰地看到村民们在田地里忙碌的身影,有的弯腰插秧,有的挥鞭赶牛,还有几个孩童在田埂上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回荡在山谷间。这生机勃勃的景象,让陈风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大半——至少目前看来,村子安然无恙,没有出事的迹象。
杨婉秋依着陈风的指引,操控着飞舟缓缓降低高度,朝着村子边缘飞去。陈风的家建在山脚下,是一间不起眼的土屋,周围没有田地,只有一片开阔的空地,显然是为了方便进山打猎。
飞舟的出现,很快引起了村民们的注意。起初,人们只是抬头好奇地望了一眼,毕竟陈家坳靠近平山门,偶尔也会有修仙者御空路过,村民们虽敬畏,却也不算太过惊奇。但当看到飞舟并没有离去,反而缓缓朝着村子降落时,众人顿时不淡定了。
“那……那飞舟要落在咱们村?”
“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一次见仙师的飞舟落在村里呢!”
“快看,好像是朝着陈老实家的方向去了!”
议论声中,不少村民停下了手中的活计,远远地观望着。一群半大的孩童更是兴奋不已,跟在飞舟后面追逐奔跑,直到飞舟在距离陈风家还有十几步远的空地上稳稳落下,才停下脚步,怯生生地站在原地,睁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不敢上前。
飞舟的灵光散去,恢复成寻常大小。陈风深吸一口气,率先跳了下来,杨婉秋紧随其后。
落地的瞬间,陈风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浅蓝色长袍——这是宗门制式服装,料子寻常,却比他在家时穿的粗布衣服整洁许多。连日来的修行与历练,让他眉宇间少了几分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坚毅,眼神清澈而明亮,透着一股与年龄不太相符的从容。
而站在他身旁的杨婉秋,一袭淡蓝长裙,青丝如瀑,肌肤胜雪,容貌清丽绝伦,气质空灵,站在这朴素的山村中,宛如一朵遗世独立的雪莲,美得不像凡人,引得那些远远观望的村民们纷纷倒吸凉气,连大气都不敢喘。
“是……是陈风哥!”一个约莫七八岁的小男孩,揉了揉眼睛,看清了陈风的模样,突然兴奋地大叫起来。
“真的是陈风哥!”
“陈风哥回来了!”
其他孩童也纷纷认出了陈风,瞬间将之前的胆怯抛到了脑后,像一群小麻雀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拉着陈风的衣袖,仰着小脸,眼中满是崇拜与喜悦。
“陈风哥,你怎么回来啦?”
“陈风哥,你是不是成仙师了?刚才那个会飞的船好厉害!”
“陈风哥,这次有没有带野果子回来呀?上次你带的红浆果可甜了!”
陈风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耐心地回应着:“嗯,回来看看爹娘。那个是飞舟,是宗门里用的交通工具。”他摸了摸一个小女孩的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抱歉啊,这次回来得匆忙,忘了给你们带野果子了。”
“啊……”孩子们脸上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但很快又被见到陈风的喜悦冲淡了,“没关系的陈风哥,你回来就好!”
杨婉秋站在一旁,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忍不住莞尔一笑。她没想到,在宗门里沉稳干练的陈风,在这些孩子面前,竟会流露出如此温柔的一面。
“他们好像很喜欢你。”杨婉秋轻声说道。
陈风挠了挠头,解释道:“村里的日子苦,孩子们没什么零食吃。我以前进山打猎的时候,常会顺便采些野果子回来,分给他们吃。一来二去,他们就总盼着我出去,时间长了,也就熟悉了。”
正说着,屋内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随后,一个穿着粗布围裙、头发简单挽起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约莫四十岁上下,面容算不上精致,眼角已有些许细纹,但眼神温和,透着一股庄稼人特有的质朴与坚韧。正是陈风的母亲,李秀兰。
李秀兰本是听到院外的动静,想出来看看是谁在吵闹,当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男一女时,先是愣了一下——那女子的容貌气质,让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只觉得像画里走出来的仙女。而当她的目光落在那男子身上时,先是疑惑,随即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风……风儿?”李秀兰的声音带着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娘!”陈风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思念,快步上前,喊了一声。
“哎!我的儿!”李秀兰这才确认眼前的少年就是自己的儿子,激动得眼圈一红,快步迎了上来,一把拉住陈风的手,上下打量着,“真是你!你怎么回来了?瘦了……也高了些,在外面没受苦吧?”
她的手有些粗糙,带着常年做家务留下的薄茧,却异常温暖。陈风感受着母亲掌心的温度,心中一阵酸楚,摇了摇头:“娘,我没受苦,宗门里挺好的。就是想您和爹了,回来看看。”
母子俩拉着手,絮絮叨叨地说着话,无非是问些饮食起居、修行是否顺利的家常,简单却充满了温情。
说了好一会儿,李秀兰才想起旁边还有人,连忙擦了擦眼角,看向杨婉秋,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看我这记性,光顾着跟风儿说话了。这位姑娘是……”
“娘,这是杨婉秋师姐,也是千流院的弟子,这次跟我一起回来的。”陈风连忙介绍道。
杨婉秋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举止得体,声音温和:“伯母您好,我是杨婉秋,打扰了。”
她的礼貌与从容,让李秀兰顿时放下了几分拘谨。李秀兰仔细打量着杨婉秋,心中暗自赞叹——这姑娘不仅长得好看,气质也好,一看就是有大来历的。她心里清楚,这样的女子,绝非自家这样的普通人家能高攀的,因此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没有半分攀附的心思,只是客气地说道:“姑娘快请进,乡下地方简陋,让你见笑了。风儿这孩子,怕是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伯母说笑了,陈风师弟很照顾我,并没有添麻烦。”杨婉秋微微一笑,语气真诚。
一个客气,一个礼貌,反而让初次见面的两人之间没有太多的隔阂。李秀兰热情地招呼着两人进屋,一边走一边问:“你们怎么突然回来了?事先也没个信儿,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娘,是我临时决定的。”陈风不想让母亲担心,便撒了个谎,“最近在宗门表现得还不错,长老特许我回来探亲几天,所以就没提前说,想给您和爹一个惊喜。”
“好好好,回来就好。”李秀兰笑着点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你爹腿脚好利索些了,一早就进山打猎去了,说要给你小妹攒点学费。你小妹呢,去镇上的私塾念书了,得傍晚才能回来。”
说话间,三人已走进屋内。屋子不大,只有两间房,陈设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一张用了多年的木桌,几条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长凳,角落里一个土灶台,正烧着饭,冒出袅袅炊烟。墙上挂着几串风干的肉干,有野兔的,有山鸡的,散发着淡淡的肉香,显然是陈父打猎的收获。
杨婉秋的目光落在墙壁的另一侧,那里用炭笔歪歪扭扭地写着许多字,有“人”“口”“手”之类的简单汉字,还有几个稚嫩的涂鸦,想来就是陈风在飞舟上提到的,他小妹写的字。这简陋的土屋,虽没有宗门石室的灵气缭绕,却处处透着生活的气息,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温暖。
“家里就这条件,姑娘别嫌弃,将就着坐。”李秀兰将一条相对完好的长凳擦了又擦,递给杨婉秋。
“伯母太客气了。”杨婉秋接过凳子,大大方方地坐下,脸上没有丝毫嫌弃的神情。这举动让李秀兰和陈风都暗自松了口气,对她的好感又多了几分。
李秀兰转身进了厨房,继续忙活午饭,陈风连忙跟了过去帮忙。他熟练地拿起柴火添进灶膛,又帮着摘菜、洗菜,动作麻利,显然是在家时常做这些活计。
“你在宗门也学这些吗?”李秀兰一边切菜一边问。
“宗门里有专门的伙房,不用自己做。”陈风笑道,“但这些活儿我从小就会,也忘不掉。”
“那就好,别学成书呆子了。”李秀兰嗔怪地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疼爱。
杨婉秋坐在外屋,看着厨房里母子俩忙碌的身影,听着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他们偶尔的交谈声,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她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爹娘温柔的笑容,想起了哥哥小时候总抢她的点心……自从被裘云长老选中,进入千流院,她就再也没有回过家,算算时间,也有几月有余了。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杨婉秋低声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思念。或许,等这次任务结束,她也该请示师傅,回一趟家看看了。
没过多久,饭菜就做好了。李秀兰端上来三碗米饭,一盘清炒野菜,一盘混炒的野兔肉,还有一碗浓稠的肉汤,都是些简单的山野菜肴,却香气扑鼻。
“家里没什么好东西,姑娘将就着吃点,别嫌弃。”李秀兰再次客气地说道。
“伯母做的菜闻着就香,怎么会嫌弃呢?”杨婉秋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野菜,清脆爽口,带着一股自然的清香,“很好吃,比宗门里的饭菜有烟火气多了。”
听到这话,李秀兰顿时笑了:“姑娘不嫌弃就好。”
三人正准备吃饭,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重的喘息。随后,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老婆子,我回来了!今天运气不错,打了两只肥野兔!可以炖个兔肉汤给念儿补补身体。”
话音刚落,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扛着两只野兔走了进来。他约莫四十出头,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脸上带着风霜的痕迹,看起来憨厚而精壮,正是陈风的父亲,陈老实。他身上穿着一件用兽皮缝制的坎肩,腰间别着一把短刀和一张猎弓,左侧的裤腿上缠着一圈的绷带,隐隐能看到渗出的膏药,显然伤势还没完全好利索。
陈老实进门看到屋里多了两个人,先是一愣,当看清陈风的脸时,手中的野兔“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使劲揉了揉眼睛,不敢置信地喊道:“风儿?!”
“爹!”陈风连忙站起身。
“哈哈,真是我儿子!”陈老实反应过来,顿时咧开嘴大笑起来,大步上前,一把将陈风搂在怀里,力道大得差点让陈风喘不过气来,“好小子,你可算回来了!在外面怎么样?有没有受欺负?”
“爹,我没事,挺好的。”陈风被父亲勒得有些难受,却心中温暖,笑着回应。
陈老实这才松开他,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满意地点点头:“好,好,长大了,也壮实了。”他的目光随即落在杨婉秋身上,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对着杨婉秋憨厚地笑了笑:“这位是……”
“爹,这是杨婉秋师姐,跟我一起回来的。”陈风介绍道。
“哦哦,杨姑娘好,杨姑娘好。”陈老实连忙打招呼,语气有些笨拙,却透着真诚,“家里条件差,招待不周,姑娘别介意啊。”
“伯父客气了。”杨婉秋站起身,礼貌地回应。
“快坐快坐,吃饭了吗?正好老婆子刚做好饭。”陈老实热情地招呼着,一边拿起地上的野兔,“你看我,光顾着高兴了,这野兔晚上给你们炖了吃,补补身子。”
“爹,您的腿怎么回事?”陈风这才注意到父亲腿上的绷带,皱起了眉头,“不是让您好好养伤吗?怎么又进山打猎了?”
“嗨,小伤,不碍事。”陈老实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你看,我这不是能跑能跳吗?你小妹上学要花钱,多打些猎物换点钱,让她能安心念书。”
“钱的事您别操心,我在宗门攒了些贡献点,可以兑换成银子寄回来。”陈风说道,“您还是好好养伤,别再这么拼了。”
“知道知道,听你的。”陈老实笑着点头,眼中满是欣慰。
李秀兰将碗筷递给陈老实,嗔怪道:“别站着说了,快洗手吃饭,菜都要凉了。”
陈老实应了一声,洗了手,在桌子旁坐下。一家人加上杨婉秋,围坐在简陋的木桌旁,吃起了午饭。饭菜简单,却充满了温馨。陈父陈母不停地给陈风和杨婉秋夹菜,杨婉秋每次都礼貌地道谢,陈风则时不时地给父母讲些宗门里的趣事,逗得老两口哈哈大笑。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照在每个人的脸上,温暖而祥和。远处传来孩童的嬉笑声,近处是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这平凡而安宁的画面,让陈风暂时忘却了虎煞宗的威胁和任务的压力,只觉得心中一片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