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塔频壁破碎的余音仍在三界之间回荡,天地间的秩序如被撕裂的丝缕,摇曳不定。天穹之上,暗渊浮现,它不是单纯的黑暗,而是一片更古老、更深沉的虚无海。
那片渊海没有边际,仿佛超越了三界疆域。其上浮沉着无数魂影,或残破,或模糊,皆带着诡谲的锁链,双眼之中燃烧着未竟的愿火。他们不是生者,也不算纯粹的亡灵,而是曾经立下誓愿却在半途崩散的“未愿者”。
当渊海真正显露,三界中的所有存在——人、魂、神、鬼——都心头剧震,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力量攫住心口,逼迫每一缕念头面对曾经失落、破碎的执念。
渊潮初起时,先是低沉的鼓动声在虚塔四野回荡,像是无数心脏齐齐搏动。接着,便是哭嚎与咆哮交织的混乱音浪,扑天盖地。
“吾愿未偿,塔主何敢封魂!”
“誓燃半途,谁来偿还我残生!”
“塔主……不过新囚!”
那些声音,带着无尽恨意,汇聚成巨大的意志风暴。
魂潮汹涌,黑火如洪,虚塔根基剧烈震颤,塔狱壁垒上浮现一道道可怖的裂痕,似随时要被彻底吞没。
三界共振。
——凡俗之地,农人手中锄头落地,跪伏于泥土,泪流不止;
——修行之宗,长老猛然吐血,望向天穹,只见黑焰逆卷;
——古墓之下,未安的亡灵翻滚,因渊潮的召唤纷纷起身;
——神只庙宇,供奉的神像黯淡,香火熄灭,信念如风吹散。
整个三界,仿佛都被卷入未愿渊的海啸之中。
萧砚立于焰简塔巅,身影孤绝,背后焰简烈火轰鸣翻卷。
他的面容平静,但眼底深处燃烧着难以掩盖的锋锐。他早已感受到这片渊海的压迫,也明白若无人立誓承受,整个三界必将坠入毁灭。
胸口魂印如烈日般燃烧,但这烈日的光芒,却一次次被未愿之渊的黑潮淹没。
“这是……无数未遂之志的汇合。”萧砚喃喃,声音却如铁石般沉稳。
他举起手,焰简轰然震动,无数魂页破空而起,在他头顶翻卷,如同炽烈的星河逆流而上。
“未愿既生,便是执念。”
“执念若不熄,我便以己魂为刃,熄尔焰!”
话音落下,万魂页燃烧,火海冲天,直与渊潮黑焰对撞。
轰隆——
火与暗交织,烈光与黑焰交锋之处,天地裂纹蜿蜒如雷,三界震荡。
虚塔深处,七道古老的塔影齐齐睁眼,他们的眸子中带着惶惧与怒火。
“未愿渊竟再现……”
“这是万年前大劫的源头,怎会再度浮起!”
“若无人承受,这一次,三界必灭!”
他们的目光,皆投向塔巅那孤独的身影。
与此同时,三界四野陷入前所未有的动荡。
凡人界,孩童的哭声与老人悲啸交织。修行界,剑山震裂、古宗破碎。鬼界、神域亦不稳,诸域皆见黑焰之手试图撕开界壁。
万灵心神同时被牵引,纷纷浮现出心底最深的执念——有的是未报的血仇,有的是未竟的誓约,有的是未果的相守。所有这些,都汇入渊海,使其潮声愈发狂暴。
黑潮拍击而来,萧砚的焰简之火一次次被吞没,但他却没有退半步。
他的身躯在烈火与黑焰中摇晃,额角渗出血,却依旧抬眼冷视虚空。
他忽然轻笑,那笑容冷峻孤绝,却有无比的坚定。
“我知此途无回。”
“但若今日三界灭,则万魂皆无所依。”
“既如此,我以己魂,承此渊潮!”
话音落下,他猛地张开双臂,魂印烈火骤然暴涨,直冲天穹。
——轰!
整个焰简塔随之震颤,所有魂页齐齐翻卷,化作一座火焰之桥,横贯虚塔与渊海之间。
萧砚竟主动将自身频率与未愿渊对接!
当萧砚的频率触碰渊潮,刹那间,整个三界为之静止。
凡人心头一颤,失声跪拜;修士心口震荡,纷纷吐血;鬼神亦齐齐仰天,眼中浮现敬畏。
渊潮在那一瞬,停顿了。所有未愿者的怒吼也凝固。
他们看见——
一个孤独的身影,燃尽自己的一切,将万火汇聚成桥,独自立于渊海前。
那一刻,萧砚既是塔主,也是渊主。
沉寂数息,未愿之渊骤然爆发出更为可怖的哭嚎。
“你敢以一人承我万魂?”
“你欲以身为界,夺我渊火?”
“塔主……你也将成未愿者!”
黑焰再度狂涌,千千万万魂影张牙舞爪,扑向火焰之桥。
轰鸣声震碎虚空,烈火与黑焰交织的战场,成为三界唯一的焦点。
而在那最中央,萧砚的身影孤立燃烧,双眸中却只有一个执念:
“三界不灭,万魂须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