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他!”
乌木尔果然被彻底激怒,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王猛这嚣张至极的姿态所吸引!他一把推开被撞得踉跄的老汉,弯刀直指王猛,对着仅剩的两名手下狂吼!
持弓骑兵立刻调转箭头,冰冷的箭镞死死锁定了岩石上的王猛!另一名手臂受伤的骑兵也怒吼着,挥舞弯刀,试图驱散挡路的流民,向鹰嘴岩下方靠近!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王猛这“愚蠢”的挑衅牢牢吸住!
然而,他们忽略了自己的头顶!忽略了右侧岩壁上方,那个一直沉寂无声的凹洞!
就在王猛咆哮吸引火力的同一刹那!
一道幽灵般的身影,如同壁虎游墙,悄无声息地从右侧岩壁上方的凹洞里滑出!是卫甲!他没有选择攀爬,而是利用腰间的绳索,在凹洞边缘一块坚固的岩石上打了个活结,整个人如同荡秋千般,借着绳索的摆荡之力,悄无声息地贴着陡峭的岩壁,向着下方乌木尔三人藏身的、流民相对稀疏的后方死角,急速滑降!
速度极快!动作极轻!如同暗夜中的蝙蝠!
下方,乌木尔和两名手下的心神,完全被鹰嘴岩上嚣张挑衅的王猛所占据!持弓骑兵的弓弦已经拉满,箭镞寒光闪烁!受伤的骑兵正粗暴地推开挡路的流民,试图寻找射击角度!
就在那持弓骑兵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刹那!
“死!”
一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的冰冷厉喝,在乌木尔三人头顶后方骤然炸响!
卫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天而降!借助绳索下坠的巨大惯性,他双腿如同铁钳,狠狠绞住了那名持弓骑兵的脖颈!同时,手中的青铜短剑化作一道致命的寒光,精准无比地从后方,自那名受伤骑兵头盔与肩甲的缝隙处,狠狠刺入!
“咔嚓!”
令人牙酸的颈骨碎裂声!
“噗嗤!”
利刃贯入血肉的闷响!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那名持弓骑兵连哼都没哼出一声,脖颈被卫甲双腿恐怖的绞力瞬间扭断!头颅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来!而那名受伤的骑兵,则被卫甲的青铜短剑从后颈刺入,剑尖从前喉透出!他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凶戾瞬间化为难以置信的惊愕和死灰,手中的弯刀“当啷”一声掉落在地!
兔起鹘落!快如闪电!
卫甲一击得手,毫不停留!双腿松开软倒的尸体,身体如同灵猫般落地翻滚,卸去下坠的力道,同时手中的青铜短剑带着一溜血光,毒蛇般刺向刚刚转过身、脸上还凝固着惊骇与暴怒的乌木尔心口!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狠辣果决!
“狗杂种!”
乌木尔毕竟是百战余生的悍将,惊骇之下反应依然快得惊人!他怒吼一声,来不及拔刀,只能猛地侧身,同时挥起戴着铁护臂的左臂狠狠砸向卫甲刺来的短剑!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
火星四溅!
卫甲的短剑被铁护臂格开,剑刃在护臂上划出一道深痕!但巨大的冲击力也让乌木尔踉跄后退一步!
“杀!”
卫甲眼中杀机爆射,毫不退缩,短剑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刺向乌木尔因侧身而暴露出的肋下空档!
与此同时!
“杀——!”
鹰嘴岩上的王猛,在卫甲发动突袭的瞬间,如同下山猛虎,狂吼一声,猛地从数丈高的岩石上纵身跃下!目标直指下方因卫甲突袭而陷入短暂混乱的西岐人方向!他人在半空,手中已多了一把不知何时拔出的、闪着寒光的青铜短匕!他如同陨石般砸落,巨大的冲击力将挡在身前的一个流民撞得翻滚出去,落地瞬间一个翻滚卸力,手中的短匕已经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狠狠捅向离他最近、正试图转身对付卫甲的那名手臂受伤骑兵的后腰!
“噗嗤!”
短匕齐根没入!那骑兵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
“放箭!”
左侧悬石后方,马善冰冷的声音第三次响起!
“嗡!嗡!嗡!”
这一次,三支弩矢的目标清晰无比——被卫甲和王猛缠住、陷入绝境的乌木尔!以及他身边可能形成威胁的空间!
乌木尔刚刚格开卫甲的致命一剑,肋下空门大开,王猛又如同疯虎般扑来!三支刁钻的弩矢封死了他左右闪避的空间!他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绝望!避无可避!
“噗噗噗!”
一支弩矢狠狠钉入他格挡卫甲短剑的铁护臂,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手臂发麻!另一支擦着他的大腿外侧飞过,带起一溜血花!而第三支,则精准无比地贯入了他的右胸!
“呃啊——!”
乌木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嚎!剧痛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猛地向后仰倒!手中的弯刀脱手飞出!
卫甲岂会放过这绝杀的机会!他如同附骨之疽,一步踏前,手中的青铜短剑带着一抹冰冷的寒光,精准无比地抹过了乌木尔暴露出的咽喉!
“嗤——!”
鲜血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乌木尔凸出的独眼中充满了不甘、怨毒和难以置信,死死瞪着卫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箱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终于彻底瘫软下去,再无声息。
战斗,在兔起鹘落的几个呼吸间,戛然而止。
峡谷中,死一般的寂静再次降临。只有浓烈的血腥味、流民压抑的哭泣和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
王猛喘着粗气,从那名被他捅穿后腰的西岐骑兵身上拔出短匕,带出一股温热的鲜血。卫甲站在乌木尔的尸体旁,胸膛剧烈起伏,手中的短剑还在滴血。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敌人的鲜血和自己的汗水。
峡谷上方,马善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冰寒稍褪。赵吉和张奎如同虚脱般靠在了岩石上,手中的弩机垂下。
下方,数百名流民如同吓傻了一般,呆呆地看着这瞬间逆转、如同神魔交战般的场景。看着地上那几具刚刚还凶神恶煞、此刻已变成冰冷尸体的西岐骑兵。看着如同天神般矗立、浑身浴血的王猛和卫甲。
短暂的死寂后。
“噗通!”
“噗通!”
不知是谁先带头,如同被割倒的麦子,黑压压的人群,一个接一个地,朝着王猛、卫甲,朝着峡谷上方的方向,跪了下去!压抑了许久的、劫后余生的巨大恐惧和感激,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化作了震天的哭嚎!
“恩人哪——!”
“多谢恩人救命——!”
“老天爷开眼了——!”
哭声震动了整个鬼见愁峡谷。
王猛看着跪倒一片、哭嚎震天的流民,又看看地上西岐人的尸体,再抬头望向悬石后方那道沉静的身影。他抬起沾满血污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对着上方,缓缓地、重重地点了点头。
马善的目光扫过下方劫后余生的人群,扫过疲惫却挺立如松的王猛和卫甲,最后落在那具咽喉被割开、独眼兀自圆睁的乌木尔尸体上。他眼中那深潭般的沉静之下,一丝极其冰冷的、名为“砺锋”的寒光,一闪而逝。这只是开始。鹰愁涧的血与火之路,注定要用更多的尸骨来铺就。
“王猛,卫甲,立刻清理战场,抹除痕迹!”
“赵吉,张魁,安抚流民,清点人数!告诉他们,想活命的,跟我们走!”
马善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震天的哭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此地不宜久留!西岐的大队人马,随时可能闻讯而来!”
鬼见愁峡谷的血腥气尚未在山风中散尽,一场关乎五百余条性命的生死转移,已在浓墨般的夜色掩护下悄然启动。
庞大的人群如同惊弓之鸟,紧紧簇拥在崎岖的山道上。死寂中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抽泣、以及赤脚或草鞋踩踏碎石枯枝的窸窣声流淌。恐惧如同湿冷的藤蔓,缠绕着每个人的心。林间夜枭一声突兀的啼叫,远处不知名野兽沉闷的低吼,都足以引发一阵难以抑制的战栗和推搡。
王猛带着几名锐金卫,如同沉默的磐石一样,钉在队伍最外围和关键节点。他们手中的强弩始终半张,冰冷的弩箭在微弱的星光下泛着幽光,警惕的目光穿透黑暗,扫视着山林每一个可疑的阴影。每一步都踏得极其谨慎,避开松软泥土,踏在裸露岩石或厚实的腐殖层上。队伍后方,卫甲领着几人,手持点燃的、散发着浓烈刺鼻气味的艾草束,细密地、一遍遍地熏燎着队伍留下的足迹气息——这是老猎户传下的法门,用以混淆猎犬的追踪。
队伍中央,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一个抱着约莫两岁女娃的妇人,脸色惨白如纸,怀中的孩子因高烧而浑身滚烫,小嘴无意识地翕张着,发出细若游丝的呻吟。妇人看着怀中生命之火摇曳欲熄的孩子,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
“噤声!!”
旁边一个满脸风霜、皱纹如刀刻的老汉猛地扯了她一把,声音嘶哑而严厉,
“想把西岐狼兵引来吗?!”
妇人被吓得浑身剧颤,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硬生生将那悲鸣咽了回去,鲜血顺着嘴角淌下。她死死抱住孩子,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残叶。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地靠近。是马善。他蹲下身,头巾下露出的眼睛在微弱的星光里沉静如古井。他没有说话,只是从腰间一个粗麻缝制的皮囊里,取出几片晒干的、散发着奇异苦涩气味的草叶。他捻起一片,轻轻放在女娃滚烫的额头上,又用手指蘸了点竹筒里清冽的山泉水,小心地滴在女娃干裂起皮的嘴唇上。做完这一切,他对着妇人微微点了点头,眼神中传递出一种无声的安抚。
妇人愣愣地看着马善,又看看怀中的孩子。那孩子似乎因额头的清凉和唇边的湿润,痛苦地扭动了一下,呻吟声微弱地停顿了一瞬。妇人眼中死水般的绝望,被一丝微弱的光点亮。她死死咬住下唇,抱紧孩子,对着马善用力地点了点头。
队伍在死寂与恐惧中艰难向前蠕动。山路陡峭,荆棘丛生,不时有人被绊倒,发出压抑的痛呼。队伍中那些被救出的青壮汉子,大多脸色灰败,眼神空洞,如同一群被无形鞭子驱赶的、麻木的羊。
“都打起精神!跟上!”
王猛低沉而严厉的声音从前头传来,
“不想被西岐狼兵追上剥皮抽筋的,就给老子把腿迈开!”
几个锐金卫也压低了声音催促着,强行架起几个腿软得几乎瘫倒的流民。队伍的速度在强力的维系下,勉强维持。马善走在队伍中段,目光锐利,偶尔停下扶一把踉跄的老人,或将一个快要掉队的孩子抱起来递给强壮的汉子。他的动作沉稳无声,维系着这支庞大而脆弱的队伍。
夜色如墨,不知穿过了多少道陡峭的山路,穿过了多少片浓密得透不进月光的原始密林。当东方天际泛起一丝极淡的鱼肚白,将鹰愁涧那高耸入云的险峻主峰勾勒出狰狞轮廓时,队伍前方传来一声压抑的、如释重负的鸟鸣哨音。
“到了!前面就是鹰愁涧入口!”
王猛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疲惫,却异常清晰。
人群瞬间爆发出一阵难以抑制的骚动,无数双眼睛骤然亮起,望向那隐藏在嶙峋山影之后的地方!
然而,当队伍在王猛的带领下,绕过最后一片遮蔽视线的巨大山岩时,呈现在流民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茫然四顾,不知所措。
前方,根本没有想象中巍峨的山门!只有一片巨大、陡峭、浑然一体的灰黑色山壁,如同天神用巨斧劈削而成,冷硬地横亘在面前,阻断了去路。山壁上爬满了古老的藤蔓和苔藓,在晨曦微光中泛着幽暗的湿意。
“门!?门呢!?”
有人忍不住低声询问,声音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