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卫甲突然被一阵细微的响动惊醒。他立即握紧短刀,警惕地望向洞口。月光下,他看见几条蛇影在远处游动,但它们似乎忌惮硫磺的气味,始终不敢靠近。这一夜,卫甲几乎未曾合眼,时刻保持着警觉。
第二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凹陷地带时,黑狼已经能够站立行走。卫甲仔细检查了它的伤势,确认蛇毒已清,伤口也开始结痂,这才完全放下心来。他拆下用来包扎的布条,用清水为黑狼重新清洗了伤口。
他收拾好行囊,将剩余的七叶一枝花小心收好。这些珍贵的草药在接下来的旅途中可能还会派上用场。临行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泥浆坑,里面还有几条毒蛇的尸体,有些还在微微抽搐。这个无意中发现的利用地热的方法,或许在以后的旅途中还能派上用场。他注意到,经过一夜的时间,泥浆坑的温度已经降低,但硫磺的气味依然浓烈,这证明这个方法确实有效。
站在凹陷地带的入口处,卫甲深吸了一口清晨凉爽的空气。经过这一战,他对接下来的旅程既感到忧虑,又增添了几分信心。太行山的险恶远超他的想象,但只要谨慎应对,运用所学,或许真能完成这次艰巨的任务。
卫甲用收集来的干净泉水,最后一次为黑狼清洗了前腿上那道狰狞的伤口。敷上捣碎的新鲜七叶一枝花后,伤口周围的乌黑肿胀已明显消退,转为一种愈合中的深红色,只是被毒牙撕裂的皮肉还需时日才能完全长拢。黑狼试探性地用受伤的腿点了点地,虽仍有些跛,但已能稳健站立行走。它用头蹭了蹭卫甲的手,幽绿的眸子里恢复了往日的锐气,仿佛在催促继续上路。
“走吧,老伙计,此地不宜久留。”
卫甲拍了拍黑狼结实的脖颈,低声道。
浓烈的硫磺味和昨日激战残留的血腥气,依旧萦绕在这片赭红色的死亡区域,谁也无法预料是否会有其他掠食者被吸引而来。他仔细地将剩余的草药和硫磺粉收好,又将水囊灌满来自岩缝渗出的、相对干净的泉水。
他们离开了那片蒸腾着毒雾的凹陷地带,重新投入北方的苍茫山岭。渡过之前那条大河,又穿越了火山岩台地和毒蛇盘踞的险地,卫甲隐约感觉到,周遭的环境正在发生一种不易察觉的渐变。海拔似乎仍在缓慢抬升,但山势不再像之前那般刀削斧劈、拒人千里,而是呈现出一种更为古老、经受过更多风雨剥蚀的圆润轮廓。
针叶林依旧占据主导,但林下的空间不再那么压抑。阳光更容易穿透较为疏朗的树冠,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斑驳的光斑。地面上,厚厚的松针和苔藓之间,开始出现一些低矮的阔叶灌木,如耐寒的杜鹃和忍冬。空气虽然清冷,但那令人窒息的硫磺味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松脂、湿土和腐烂木质混合的、属于原始森林的纯粹气息。
黑狼的伤势显然影响了它极限的潜行能力,但它的警觉并未减弱分毫。它带领卫甲选择的路线,依旧规避着所有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或兽道,穿行于岩石的阴影与密林的掩护之下。它的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不时转动,捕捉着风带来的细微声响;鼻翼更是频繁翕动,分析着复杂的气味图谱。
行程的第三日午后,当他们在一条浅窄但水流清澈的山涧旁暂停休整时,黑狼的行为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它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低头饮水,而是昂起头,对着山涧下游的方向,鼻孔张合得格外用力,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疑惑意味的呜噜。
卫甲立刻警觉起来,放下刚凑到嘴边的水囊,手势示意黑狼保持安静。他顺着黑狼注视的方向望去,涧水潺潺,林木寂寂,并无任何异常动静。但他绝对信任黑狼的感官。
“有发现?”
他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问道。
黑狼没有看他,依旧死死盯着下游,前肢微微下压,那是它发现不确定威胁时的标准姿态。它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沿着涧水边缘,向下游方向走了十几步,鼻子几乎贴在地面上,仔细嗅闻着。
卫甲紧随其后,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起初,他什么也没看出来。但很快,他注意到了地面上一些极其隐晦的痕迹——那并非野兽的蹄印,而是一些非常模糊、被落叶和雨水冲刷得几乎难以辨认的人类脚印!脚印很浅,间隔不规则,使用的似乎是某种柔软的、自制的皮底鞋,而非坚硬的官制靴。
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拂开一层松针,仔细观察。脚印的方向大致是顺着山涧向下,通往林木更深处。
“不是巡逻队……”
卫甲心中暗忖,
“巡逻队通常穿着统一的鞋子,行进路线也会更直接,脚印不会这么散乱、轻浅。”
紧接着,黑狼在一处溪边较为泥泞的地方,用爪子轻轻扒拉了一下,露出了半截埋在泥里的、被踩断的细小树枝,断口还很新。而在旁边一丛灌木的棘刺上,挂着一缕极细的、灰白色的动物毛发,像是山羊毛。
卫甲的心跳微微加速。这不是大规模的、有组织的军事活动痕迹,更像是……单独的、长期生活在山林中的人留下的。猎户?还是樵夫?
他示意黑狼继续追踪。接下来的路程,他们变得更加谨慎,几乎是在用潜行的姿态移动。黑狼凭借着空气中残留的、若有若无的人类体味和烟火气,以及地面上那些需要极敏锐观察力才能发现的蛛丝马迹,引导着卫甲在密林中迂回前进。
痕迹时而清晰,时而中断。他们发现了一处被小心翼翼恢复原样的简易陷阱,目标是小型动物;在一棵老松树的树皮下,发现了一个用刀刻出的、含义不明的古老标记,像是某种私人范围的界标;甚至在一处背风的岩石下,找到了一个早已熄灭、被雨水冲刷得只剩少许灰烬的篝火残堆,旁边还丢着几块啃得很干净的细小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