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少苏轻轻叹息一声:“就是在阿白前往城主府服侍毒老天师的时候,你们认识了。”
柳之盈垂眼:“是。”
阿白年纪还小,对什么都有好奇心,特别在路过她的院子时,看到了院子里的小鱼灯和猫爬架。
看到有人看守。
于是阿白变成一只白猫,进了院子。
院子死沉,她想着反正没人,她玩一会就走,没想到里面玩具很多,她玩着玩着,就多玩了一会。
白色被划烂脸的小猫在院子里玩着那些并不属于她的玩具,她高兴得尾巴高高翘起,好似从不是合欢宗被毒老天师看中的弟子,而是一只无忧无虑的小猫。
柳之盈看到了,想到了以前的阿雪,便放了一盘小鱼干在树下。
当时阿白吓了一跳,但似乎是看到柳之盈眼里的复杂和恍惚,亦或者其余的什么……
阿白,吃了那碗里的小鱼干。
自那日之后,但凡毒老太天师在府中,晚上那只小白猫就会出现在她院子里。
像是为了回报她提供的游乐场地和小鱼干,烂了脸的小白猫会叼来一些外面的小吃。
不过四日,阿白就和柳之盈说上了话。
柳之盈神色恍惚:“我知道了阿白的遭遇,她也知道我为什么会被关起来。”
“我没有想到,她会主动提出,帮我去万佛宗宗署告状。”
“我心中欣喜,但怕牵连她,于是让她送状书的时候千万不要暴露。”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确实顺利,阿白知道事情很严重,没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借助万佛宗当地其余妖修的帮助和掩护,阿白亲眼看着万佛宗宗署的人把状书带了进去。
然而………
“他们依旧不闻不问,阿白也险些被发现,于是此事只能作罢。”
常知许笑了:“故事到这里,神骨都没有机会出现,而你之后被囚禁在院子里,更没有机会离开,神骨难不成会扔到你院子里,恰好被你捡到?”
柳元宝也反应过来。
柳之盈笑了:“是啊,就在我即将赴死前,神骨就静静放在我家阿雪的墓碑前。”
“那之后呢?你无法离开院子,是如何利用神骨制作疫毒并且投放的?”
柳之盈没有回答,只是笑:“你们似乎并不知道神骨的威力。”
“把它磨成粉,加一点在毒药里,就能成为心念一动就让人死亡的毒药。”
“我一步步收买了看守我院子的侍卫,不到十日,整个城主府的侍卫,都要看我几分脸色。”
商时序心想,对上了。
为什么她之前总觉得柳之盈虽然表面在城主府地位不高,但能在丈夫死的时候,带着侍卫前去收尸、又在她以猫的身份逃窜到她院子里,外面的侍卫却不敢硬闯的处处疑点……
“收服了侍卫,所谓的幽禁,呵……”
柳之盈笑吟吟抬眼:“我亲自去了彩霞镇,然后,疫毒降临。”
她掀起眼皮,眼神冷漠:“无论我倒底有没有错杀好人,至少我的目的达到了。”
“有了闻鼓洲食灵兽得疫毒的消息传出去,至少,其余地区还没有来得及发展起来的灵兽食肉链也能被影响。”
“你们说我错也好,心狠也罢。”
“我都不会辩驳。”
郑婷倩伸手:“把神骨交出来!”
丹王商仲曾经说过,要解疫毒,就需要神骨,没有神骨,彩霞镇的悲剧就会在闻鼓洲发生。
“神骨在我制作疫毒的时候就已经用光了。”
“好了,你们可以走了,我要说的,已经说完了。”
柳之盈说完,坐在地上,闭上了眼睛,一动不动。
柳元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忽然,商时序说:“你得到了神骨,在有了权力下放疫毒后,又和明珠联手。”
“你先是拿出神骨粉末解除了明珠身上被毒老天师下的毒,然后给了阿白神骨的粉末,让她在和毒老天师欢好的时候功力大增,直接导致毒老天师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灵体两空。”
“然后紧接着毒老天师遭遇傀儡袭击,老头染上意合毒,最终暴毙。”
“至于为什么要杀毒老天师,是因为毒老天师对彩霞镇的疫毒来源有了猜测,且外界传言他有神骨,你担心他用神骨化解疫毒,于是杀了他。”
柳之盈依旧闭着眼,一动不动。
商时序缓缓蹲下:“如果我没有猜错,你既然愿意拿出一点神骨粉末救明珠,也会拿出神骨粉末给阿白治脸。”
“那么你所说的,神骨全部用于投毒,就不成立。”
柳之盈依旧没有反应。
郑婷倩伸手就要去拽柳之盈问话,手却忽然被商时序按住。
郑婷倩皱眉瞪眼。
商时序对她摇了摇头,看向柳之盈:“你之前说,有的人为了推翻前人压抑的统治,带领兵卒创造新的、理想中的世界,你说那些兵卒所杀不可能全是坏人,你说要达成什么目的,就得有牺牲……”
商时序声音很沉:“可是这种牺牲,和你所作出的牺牲,并不一样。”
“至少,那些兵卒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不得已杀人,被杀的兵卒也知道是自己站错了队不得已承受反扑。”
“而彩霞镇那些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灵兽肉的人,从头到尾,都不知情。”
“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牺牲者,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才引得疫毒报复。”
商时序垂眼看着柳之盈:“我承认,你的遭遇很让我揪心,你被逼上绝路我也能理解,但你所谓变革的必要牺牲……恰好让你成为了你最讨厌的角色,而那些无辜的、为疫毒威名铺垫而失去生命的彩霞镇百姓,像极了当初无辜成为一切源头的阿雪。”
柳之盈眼皮抖了抖,浑身都小幅度颤抖起来。
商时序垂眼看着她,又问:“你真的,没什么要说的了吗?”
柳之盈身体剧烈颤抖,眼泪不停滑落脸颊,她紧紧攥紧裙角,就在众人以为她态度松动时。
她忽然睁开眼,那双眼里有愧疚、无助,但唯独没有挣扎,反而是近乎疯狂的、沉寂的坚定。
她说:“神骨是我捡的,疫毒是我放的,我对此,没什么再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