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月华似水,静静流淌在陆府精致的雕花窗棂上。
内室里,烛火摇曳,将交织的人影投在纱帐上,空气中弥漫着缠绵过后的暖昧与宁静气息。
晴雯云鬓微乱,香汗涔涔,依偎在陆远坚实温热的胸膛上,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只觉得世间最安稳处莫过于此。
陆远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着她光滑的脊背,指尖带着事后的慵懒与怜爱。
“近日府里无事,我看你倒清闲,”陆远低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打破了静谧,“可有想过,除了在后院,还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
晴雯在他怀里微微一动,仰起脸来看他。
烛光下,她眼角眉梢还残留着未褪尽的情潮,眼眸却因他的话而亮了起来:“特别想做的事?爷是说……像宝姐姐管理庶务,或者像秦姐姐偶尔帮着核对账目那样吗?”
陆远低头,看着她亮晶晶的眸子,像极了偷腥成功的猫儿,忍不住低头在她光洁的额上亲了一下,语气带着纵容的霸气:“不限于府内。只要你喜欢,出府去散心、弄些小玩意儿、甚至想做点营生,都可以。爷只要你高兴。”
晴雯的心怦怦跳了起来,这话里的意味太令人心动。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真的……做什么都可以么?”
“爷何时骗过你?”陆远挑眉,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说说看。”
晴雯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的颤音:“我……我想开一家胭脂水粉铺子!”
她顿了顿,仔细观察着陆远的神色,见他没有丝毫反对或不悦,才继续道,“不必很大,就在街上寻个小铺面。我自幼就爱琢磨这些,花粉、油脂、香料如何调配,颜色如何才正,上脸如何服帖……我都有心得。以前在府里,姐妹们也都夸我调的胭脂好呢。”
她的语气越来越雀跃,眼睛里闪烁着憧憬的光芒。
陆远听着,脸上没什么波澜,只是问:“就只是开一家店?”
晴雯用力点头,青丝蹭过他的下颌:“嗯!就开一家店,卖我自己调制的、全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
“好。”陆远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应允,“明日爷就带你去寻铺子。”
晴雯惊喜地几乎要叫出来,双臂环住他的脖颈,主动献上一个香甜的吻:“谢谢爷!爷最好了!”
陆远享受着她的主动,低笑一声,将她重新搂紧:“睡吧,明日有你忙的。”
第二天晌午过后,陆远果然履约。
他并未大张旗鼓,只带了两个贴身长随,陪着精心打扮过的晴雯出了门。
马车穿过热闹的街市,最终在西大街最繁华的地段停下。
这里商铺林立,人流如织,是京城贵女闺秀们最爱闲逛的地方。
陆远领着晴雯下车,径直走向一间位置极佳、门面开阔的两层铺面。
铺子原是一家绸缎庄,似乎正在清货搬迁,里头有些空荡。
“爷,这……”晴雯站在门口,看着那气派的门脸和优越的位置,心里已猜到几分,顿时有些不安地拉住陆远的衣袖,“这地方太好了,也太大了些。我只想先要个小铺面试试水……”
陆远却仿佛没听见她的顾虑,只问:“喜欢这里吗?采光好,临着主街,楼上可做雅间,后院也宽敞,能让你安置家伙事调制胭脂。”
晴雯看着那明亮的橱窗位置,想象着摆满各色琉璃瓶、白玉盒的样子,心里自然是万分喜欢,可嘴上还是说:“喜欢是喜欢,可这租金……或是盘下来的价钱,定然极贵。太破费了,爷,我们还是换个……”
陆远打断她,语气是不容置疑的淡然:“银子的事,不必你操心。只要你高兴,这点破费不算什么。”
他转头对长随吩咐,“去寻牙行和这东家,今日就定下来,手续尽快办妥。”
“是,老爷!”长随立刻领命而去。
晴雯站在原地,看着陆远负手而立、为她定下这偌大产业的背影,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欢喜和感动瞬间淹没了她。
她眼圈微微发热,也顾不得是在大街上,上前一步紧紧挽住他的胳膊,声音又甜又糯,带着哽咽:“爷……您对我太好了……我、我不知该怎么……”
陆远侧头看她,见她激动得眼圈鼻尖都泛了红,像只得了宝贝的兔子,不由得莞尔,抬手用指节蹭了蹭她的脸颊。
“傻话。既答应了让你做,自然要做最好的。以后好好经营,别辜负了爷的心意就行。”
“嗯!我一定会的!”晴雯重重点头,眼中满是坚定和光彩。
这事如同长了翅膀,当晚就在陆府后院传开了。
丫鬟婆子们聚在一起,语气里满是羡慕:“听说了吗?老爷给晴姨娘盘了个铺子,还是西大街最好地段的二层楼呢!”
“哎哟,真是宠到心尖尖上了!那么大个铺面,得多少银子啊!”
“谁说不是呢!老爷可真舍得!就为了让晴姨娘高兴!”
“晴姨娘真是好福气!虽说进门早,又不管家,可老爷待她那份心,真是独一份的!”
“往后可得更敬着晴姨娘了……”
消息自然也传到了黛玉住的客院。
紫鹃一边给黛玉斟茶,一边忍不住感叹:“姑娘您听说了吗?陆大人为了晴姨娘,一掷千金,盘下了西大街最热闹的铺面,给她开胭脂水粉店呢!啧啧,真是阔气,又真心疼人。”
黛玉正临窗做着针线,闻言,纤细的手指微微一顿,针尖险些刺到指腹。
她抬起眼,窗外几片梧桐落叶正打着旋儿飘下。
她轻轻“嗯”了一声,复又低下头,看着手中细密的针脚,若有所思。
紫鹃没察觉她的异样,继续絮叨:“府里上下都夸陆大人好呢。虽说位高权重,可对家里的姨娘们真是没得说。
宝奶奶管家宽厚,晴姨娘想做什么就允什么,还这般支持。姑娘您说,这样的主子,是不是极难得的?”
黛玉放下针线,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模糊了她清丽眉眼间的复杂神色。
她浅呷了一口,温热的茶汤入喉,却化不开心中那点微妙的涩意与感慨。
她声音轻轻的,像是对紫鹃说,又像是自言自语:“是啊……确实是极难得的。这般纵着、宠着,只因她喜欢……世间女子,能得此待遇者,几何?”
她想起自己昨日那碗小心翼翼、带着试探与讨好的糁汤,再对比陆远对晴雯这般明目张胆、毫不计较利益的宠爱与支持,其中的亲疏远近,关怀的性质,高下立判。
一种难以言喻的怅惘和羡慕悄然滋生。
她羡慕晴雯的洒脱与敢想敢求,更羡慕她能拥有陆远那般强大而直接的庇护与满足。
那是她从未体验过,也不敢奢求的安全感与任性妄为的底气。
陆远此人,心思深沉难测,行事却又有一种奇特的、不容置疑的霸道与直接。
他对身边人的好,竟是这般实在,实在得令人心惊,也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向往。
黛玉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底,却沉甸甸的。
这陆府,愈发像一座精致的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她呢?
她这个客居于此的人,又该何去何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