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被墨汁染透的棉絮,沉沉压在钟鼓楼的砖石塔身上。
苏砚和林野踩着盘旋而上的石阶往上走,石阶上的青苔被晚风浸得发滑,每走一步都要格外小心。
藤蔓在墙面蜿蜒缠绕,枯萎的叶片相互摩擦,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藏在暗处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他们。
苏砚的手始终贴在贴身口袋里,掌心紧紧攥着那枚裂网关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与水晶球传来的淡金色暖意交织在一起,让她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了一丝支撑。
这是他们第三次来到钟鼓楼。
第一次来,被掠夺派的“执念网”陷阱阻拦,险些被困;
第二次来,夹层空无一人,只留下几张撕碎的资料;
而这一次,他们带着“执念镜像”里陈明的指引——
“你母亲就在钟鼓楼的夹层里”,心里既有找到母亲踪迹的期待,也有面对未知危险的紧张。
“到了,就在前面。”
林野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砖石墙面前,伸手敲了敲墙面,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他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一把小巧的青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一个小小的“守”字,这是上次从老钟表厂齿轮密室的铁盒里找到的,母亲留下的备用钥匙。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这扇暗门是锁死的,试了好几次都没打开,这次有钥匙,应该能进去了。”
苏砚凑过去,看着林野将钥匙缓缓插入墙面隐蔽的锁孔。
钥匙与锁芯咬合的瞬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嗒”声,紧接着,那面伪装成砖石的暗门缓缓向内转动,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淡淡的檀香气息,从夹层里飘了出来。
那是母亲常用的老山檀味道。
苏砚的呼吸猛地一顿,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母亲每次修复完带有执念的钟表后,身上都会沾着这样的香气,那时她总喜欢抱着母亲的胳膊,把脸埋在她的衣襟里,闻着这股安心的味道入睡。
夹层内部比想象中更狭窄,大概只有两个立方米大小,只能容下两个人并肩站立。
墙面两侧挂着几幅褪色的旧地图,是老城区几十年前的街道布局,地图边缘已经卷翘发黄,上面用铅笔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小点和短线,是保护派成员记录的执念异常区域。
地面上散落着几片破碎的纸张,是之前被撕碎的保护派资料,上面还能看到零星的字迹——
“裂网关”“执念核心”“困魂阵”。
林野从背包里掏出荧光灯,按下开关,淡蓝色的光线瞬间照亮了整个夹层。
他拿着荧光灯四处照探,光线扫过墙面时,突然停在了暗门内侧的砖石缝上:
“苏砚,你快过来看!”
苏砚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暗门后的墙面上,有一个小小的手印嵌在砖石的缝隙里。
手印很小,指节纤细,明显是女性的手,指腹处还残留着一点浅棕色的粉末——
那是母亲修复钟表时常用的老山檀粉末,虽然已经干透,却依旧能清晰地辨认出来。
更让她心头一震的是,在手印旁边的砖石上,刻着一个极小的“掠”字符号,符号的笔画锋利,刻痕很深,与老周领口铜扣上的“掠”字符号一模一样,甚至连笔画的倾斜角度都分毫不差。
“这是妈妈的手印。”
苏砚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那片砖石,能清晰地摸到手印的凹陷轮廓,“她肯定是在这里遇到了危险,才匆忙留下这个手印和符号。
这个‘掠’字和老周的铜扣一样,说明当时掠夺派的人也在这里,甚至可能……老周也参与其中。”
林野蹲下身,仔细观察着那个“掠”字符号:
“这个符号刻得很仓促,边缘还有没清理干净的砖石碎屑,应该是阿姨在紧急情况下刻下的。
说不定她是想通过这个符号提醒我们,掠夺派的人已经盯上了钟鼓楼,让我们小心陷阱。”
他顿了顿,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拿出一把小小的錾子和锤子,“对了,上次我来的时候就觉得这片墙面不对劲,它比周围的砖石松动很多,说不定后面藏着密室,阿姨可能就被关在里面。”
苏砚的心跳瞬间加速。她看着林野用錾子小心翼翼地撬动刻有“掠”字符号的砖石,砖石果然比想象中松动,没费多大劲就被撬了下来,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洞口不大,只有书本大小,里面传来微弱的气流声,带着更浓郁的檀香气息——
那股味道比之前更清晰,几乎可以确定,母亲一定在这附近。
林野将荧光灯伸进洞口,调整角度,淡蓝色的光线照亮了洞口后的空间。
那是一个狭小的密室,大概只有半张书桌大小,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件黑色的白大褂平铺在密室的地面上,白大褂的衣角被气流吹得轻轻晃动,像是在无声地召唤着她。
“是妈妈的白大褂!”苏砚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
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件白大褂是母亲最喜欢的那件,袖口处有一个小小的补丁——
那是她十岁那年,不小心用剪刀剪破了母亲的白大褂袖口,母亲没有责怪她,反而用一块深灰色的布料,在破口处缝了一个小小的“守”字补丁,还笑着说“这样更特别,是我们砚砚的专属标记”。
她不等林野反应,立刻将手伸进洞口,小心翼翼地将白大褂从密室里拉了出来。
白大褂很干净,显然是被人精心折叠过,只是在拉出来的过程中沾了一些灰尘。
苏砚轻轻拍打着手腕上的灰尘,手指突然触到了白大褂口袋里的一个硬物,她心里一动,立刻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
纸条是用保护派专用的防水纸写的,上面是母亲熟悉的字迹,虽然有些潦草,却依旧清晰可辨:
“砚砚,当你看到这张纸条时,我或许已经被陈怀钟的‘困魂阵’困住了。
你一定要记住,掠夺派的真正首领不是老周,而是陈怀安的哥哥——陈怀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