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攥着阿夏的手腕,几乎是半拉半拽地将人带进育英高中地下室的深处。
潮湿的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在斑驳的墙壁上晃出细碎的阴影,楼梯扶手早已锈蚀不堪,指尖触到的地方尽是粗糙的颗粒感——
方才扶手上那点淡粉色的颜料,在光线里泛着诡异的光泽,像极了林薇发夹上的颜色,也像极了实验设备旁小瓶子里装的液体。
“先躲到铁柜旁边。”
苏砚压低声音,将阿夏往角落里的巨大铁柜后推了推。
这铁柜正是之前发现“影缝实验体-08号 执念能量提取设备”的那个,此刻柜门虚掩着,里面的机器还维持着之前的模样,接线柱上那缕黑色长发在气流中微微晃动。
她从背包里掏出张老师给的屏蔽装置——
那是个巴掌大的银色小盒子,表面刻着和“守”字徽相似的纹路,和起源铜扣泛着同样的淡银光。
“按这里。”
苏砚指着盒子中央的凸起,指尖刚碰到装置,就感觉到一丝熟悉的执念能量顺着指尖蔓延开来。
阿夏点点头,指尖有些发颤地按了下去,盒子瞬间发出“嗡”的轻响,一道淡银色的光圈以盒子为中心扩散开来,像层薄纱裹住了两人。
苏砚掏出手机看了眼,信号格果然变成了灰色,连紧急通话都无法接通——
屏蔽装置起效了。
“呼……应该安全了吧?”
阿夏靠在铁柜上,胸口还在微微起伏。
刚才从张老师家后门跑出来时,楼下那个穿黑衣服的掠夺派眼线几乎是贴着他们的脚后跟追出来的,若不是苏砚拉着她拐进了小巷的杂物堆,恐怕早就被堵住了。
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指尖无意间碰到了口袋里的碎镜——
那半块裂成蛛网的化妆镜,此刻竟微微发烫,像是在呼应着什么。
就在这时,阿夏突然“嘶”了一声,猛地捂住了胸口,脸色瞬间白了几分。
“怎么了?”
苏砚立刻扶住她的胳膊,手电筒的光打在她脸上,能看到她眉头紧紧皱着,眼神有些涣散,像是在感知什么遥远的东西。
“我……我好像感受到了。”
阿夏的声音带着点颤,却异常清晰,“是张老师说的那个‘执念信号器’,在城郊工厂的西北角,很微弱,像……像有人在哭。”
她说着,指尖慢慢抬起,泛出一层极淡的银光——
那光芒比之前在地下室感知林薇执念时更亮了些,甚至能在空气中映出细碎的光点。
苏砚心头一震。阿夏的能力竟在不知不觉中又进化了,之前还只能模糊感知到附近的执念,现在居然能定位到几公里外的信号器位置。
她想起母亲记录本里写的“执念向导”——
或许阿夏天生就是做这个的,能循着执念能量的轨迹,找到被隐藏的真相。
“能再仔细说说吗?”
苏砚放缓了声音,怕打断阿夏的感知,“信号器的能量是什么感觉?有没有看到什么画面?”
阿夏闭着眼,指尖的银光又亮了些:
“就是很悲伤的感觉,像有个人被关在很小的地方,很绝望。
画面……没有完整的画面,但能看到一片黑色,还有铁架的影子,和地下室这个铁柜有点像。”
她顿了顿,突然睁开眼,眼里满是急切,“姐姐,我们得去救她!那个信号器的能量在变弱,好像快被什么东西破坏了!”
苏砚咬了咬唇。
她知道阿夏说的“她”是谁——
母亲的实验日志里写过,执念信号器是母亲亲手装在身上的,用来和张老师保持联系。
现在信号器能量变弱,说明母亲可能遇到了危险。
可掠夺派的人还在四处找她们,贸然去工厂,无疑是自投罗网。
“我试试能不能连接信号器。”
苏砚突然想起自己进化后的能力——自从在砚知堂触发完整影像后,她就能主动控制能力,或许能通过信号器的执念能量,看到母亲那边的情况。
她深吸一口气,将指尖贴在屏蔽装置上,集中注意力去感受那股遥远的执念能量。
指尖慢慢泛出金光,和屏蔽装置的银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细细的光丝,顺着空气往工厂的方向延伸。
起初只是模糊的感应,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东西,但随着苏砚的专注力越来越强,光丝突然“通”了一下,眼前瞬间浮现出清晰的影像——
那是个昏暗的房间,像是废弃工厂的主楼,空气中飘着灰尘,光线来自头顶一盏忽明忽暗的灯泡。
母亲被绑在中央的铁架上,手腕和脚踝都缠着粗麻绳,头发有些凌乱,却依旧挺直着脊背,眼神里没有丝毫慌乱。
她面前站着个穿黑色风衣的人,脸上戴着和掠夺派眼线一样的青铜面具,手里拿着个黑色的装置,装置上的按钮闪着红光,一看就不是普通东西。
“把完整的执念封印公式交出来,不然就启动裂网关。”
面具人的声音经过了处理,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你该知道,裂网关一旦启动,整个工厂都会被执念能量笼罩,到时候别说你女儿,就连你藏起来的林薇,也活不了。”
母亲冷笑一声,挣扎着动了动手腕:
“我早就说过,公式不在我手里。你们想要,就去找林薇要——前提是你们能找到她。”
她说着,故意晃了晃身子,口袋里突然掉出个东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那是半块圆形的化妆镜,边缘裂成了蛛网,和阿夏怀里的碎镜一模一样!
面具人弯腰捡起碎镜,对着光看了看,五突然笑了:
“原来林薇的碎镜在你这里。”
他用手指摩挲着镜片的裂痕,语气里满是嘲讽,“不过也没用了,这镜片上的公式,刚好能补全前半部分,看来林薇没白死。”
“没白死”三个字像根针,狠狠扎进苏砚的心里。
她猛地收回能力,眼前的影像瞬间消失,指尖的金光也随之褪去。
她踉跄着后退一步,撞在铁柜上,发出“咚”的轻响。
“姐姐,怎么了?”
阿夏赶紧扶住她,看到她脸色苍白,眼神里满是震惊,心里也跟着慌了,“是不是看到什么不好的东西了?林薇她……”
苏砚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发紧,连声音都有些发颤。
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面具人手里的碎镜和阿夏的能完全拼合,而那句“林薇没白死”,更是让她心脏骤停——
林薇不是被张老师藏起来了吗?
怎么会……难道张老师骗了她们?
还是说,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林薇已经被掠夺派找到了?
“林薇她……”
苏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面具人说,林薇没白死。还说她的碎镜能补全公式。”
她看向阿夏怀里的碎镜,镜片此刻还在微微发烫,边缘的裂痕像是在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阿夏的脸色也白了,她紧紧抱住碎镜,指尖的银光又冒了出来:
“不会的,林薇肯定还活着!”
她刚才感知林薇的执念时,明明感受到了强烈的求生欲,那种“想回家”的念头那么清晰,怎么可能已经死了?
“一定是那个面具人在骗人!他想让我们慌神,好趁机抢公式!”
苏砚点了点头,阿夏说的有道理。
掠夺派最擅长用谎言制造混乱,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们越是说林薇死了,就越可能是在掩盖什么。
她抬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影”字扣,铜扣此刻泛着温温的暖意,像是在给她力量。
“你说得对,我们不能信他的话。”
苏砚定了定神,重新握紧手电筒,“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林薇,拿到完整的公式,然后去救妈妈。
张老师说林薇在旧医务室,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
阿夏用力点头,将碎镜小心翼翼地放进背包里,又摸了摸屏蔽装置——
银色的光圈还在,能确保她们不被掠夺派的信号探测到。
“我跟你一起去!”
她攥紧苏砚的手,指尖的银光虽然弱了些,却带着坚定的力量,“这次我能帮上忙,我能感知到林薇的执念,不会让她出事的。”
苏砚看着阿夏眼里的光,心里突然安定了不少。
从遇到阿夏开始,这个小姑娘就一直在给她惊喜——
从最初的恐惧不安,到慢慢觉醒能力,再到现在主动提出帮忙,她成长得比谁都快。
或许,收阿夏为徒,是她这段时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两人悄悄从铁柜后走出来,手电筒的光柱放得很低,只照亮脚下的路。
地下室里静得可怕,只有她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里回荡,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风声,像极了刚才阿夏说的“有人在哭”的声音。
走到楼梯口时,阿夏突然停住脚步,侧着耳朵听了听,然后压低声音对苏砚说:“我好像听到医务室的方向有声音,很轻,像是有人在敲门。”
苏砚立刻关掉手电筒,黑暗瞬间笼罩下来。
她屏住呼吸,仔细听着——果然,在楼梯上方不远处,传来了“笃、笃”的轻响,节奏很慢,像是用手指轻轻敲着木门,和阿夏说的一模一样。
是谁在医务室门口?是掠夺派的人,还是……林薇醒了?
苏砚攥紧了口袋里的“守”字徽,指尖又开始发烫。
她看了眼身边的阿夏,阿夏也正看着她,眼里满是警惕,却没有丝毫退缩。
“走,去看看。”
苏砚用口型对阿夏说,然后慢慢掏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筒的微光模式,小心翼翼地往楼梯上方走去。
那“笃、笃”的敲门声还在继续,随着她们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那不是敲门声,更像是有人用指甲,轻轻刮着木门的声音。
而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正是旧医务室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