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光微熹。李长斌特意换上了一袭月白云纹锦袍,墨发用玉冠束得一丝不苟,腰间坠着的清心佩随着他轻快的步伐叮咚作响。他几乎是踏着第一缕晨光来到了圣霖楼前,心中既兴奋又忐忑,反复整理着本已十分平整的衣袍,确认自己此刻风度翩翩,堪称完美。
“咚!咚!咚!”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房门,力道不轻不重,力求展现出温文尔雅的气度。眼眸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紧张与期待,脑海中已浮现出灵枢那清丽绝俗的容颜。
“咯吱——”
房门开启,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林枫那张带着礼貌笑容的脸。
李长斌脸上那精心准备的笑容微微一僵,眼底飞快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但他迅速调整过来,拱手笑道,“封兄,清晨叨扰了。”
“李兄太客气了,请进。”林枫侧身将他让进屋内,动作流畅自然地斟了一杯清茶递过去,“小妹尚在打坐调息,还需劳烦李兄稍候片刻。”
“封兄,不知那位受伤的姑娘此刻情况如何?若方便,可否让在下先行探视一番?或许能寻得些许缓解之法。”听闻灵枢正在修炼,李长斌心中那点落差感稍稍平复,暗忖这正是表现自己耐心与体贴的好机会。他抿了口茶,心思电转,随即放下茶盏,关切地问道。
“这……李兄有心了。只是舍妹伤势…只怕叨扰了李兄。”林枫闻言,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光,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犹豫,沉吟道。
“封兄此言差矣,救人如救火,何谈叨扰?”李长斌一副义不容辞的模样。
“既如此,有劳李兄了。请随我来。”林枫目光微动,腰侧佩戴的天机玉极其隐晦地闪过一抹温润流光,他似在凝神感知什么,片刻后,才缓缓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虞柒柒的房门前。林枫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药草混合着若有若无血腥气的气息弥漫出来。李长斌赶忙跟上,心中不免存了几分遐想,灵枢已是绝色,她的姐姐想必亦是佳人。
然而,当李长斌踏入房间,目光落在榻上之人时,心头猛地一跳,遐想瞬间烟消云散。榻上的女子面色灰败,气息微弱,脸上甚至布满了几道扭曲的暗红色疤痕,容貌虽不至狰狞,却也绝谈不上好看,与灵枢的仙姿玉貌相去甚远。
“姑娘,在下李长斌,略通医理,冒昧前来,望能助姑娘缓解伤痛。”李长斌迅速收敛心神,脸上换上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上前几步,彬彬有礼道。说着,他极为讲究地从袖中取出一方洁净的白丝手帕,轻轻覆在虞柒柒露在锦被外的手腕上,这才伸出三指,搭上脉门,闭目凝神探查。
一时间,屋内只剩下几人轻微的呼吸声。林枫站在一旁,面色看似焦急,眼神却锐利如鹰,紧紧盯着李长斌的每一个细微表情变化。
良久,李长斌才缓缓睁开眼,眉头紧锁,脸上布满“凝重”与“难色”。
“李兄,如何?”林枫适时上前,语气充满了“担忧”。
“封兄,恕我直言,这位姑娘的伤势……极为棘手。不仅经脉受损严重,更有一股阴寒邪气盘踞丹田,不断侵蚀生机,若再不施救,只怕……”李长斌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李长斌话音未落,一道带着急切香风的身影已快步走入房间,正是“结束打坐”匆匆赶来的灵枢。听到李长斌的话,俏脸瞬间煞白,美眸中氤氲起水汽,泪眼婆娑地看向李长斌,“三师兄,我姐姐……她真的没救了吗?”那眼神,充满了无助与哀求,足以让任何男子心软。
“师妹不必过于忧心!伤势虽重,但也并非无法可解!”李长斌见到灵枢这般模样,心中保护欲大盛,先前那点肉疼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他话锋陡然一转,挺直腰板,脸上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高深”笑容。
在灵枢“惊喜”目光的注视下,李长斌手腕一翻,掌心灵光汇聚,下一刻,一枚形状奇异的果实出现在他手中。那果实约有婴孩拳头大小,通体呈半透明的乳白色,形态竟隐隐勾勒出一个蜷缩婴儿的轮廓,五官模糊可辨,散发着一种极其诱人、仿佛能直接滋养神魂的纯净灵蕴,然而若细看,便能察觉那灵蕴深处,隐隐透着一丝令人极不舒服的阴森邪气。
“此乃我机缘巧合之下所得的’婴灵果’,”李长斌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炫耀与肉疼,“蕴含无比精纯的生命本源之力,最能滋养受损的经脉与神魂。只需让令姐服下此果,再辅以温和药力化开,不出三日,定可伤势尽复,甚至因祸得福,修为或许还能精进少许!”
“真……真的吗?!”灵枢激动得难以自持,竟下意识上前一步,紧紧抓住李长斌的手臂,仰着小脸,眼中充满了“感激”与“依赖”,“三师兄,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师妹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佳人柔荑在握,温香软玉近在咫尺,李长斌只觉得一股热血冲上头顶,那点因拿出“婴灵果”而产生的不舍瞬间被巨大的满足感取代,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连忙道。
然而,在李长斌看不见的角度,灵枢埋在他臂弯处的脸上,那双原本盈满“感激”的美眸,此刻却冰寒刺骨,杀意凛然。一旁“焦急”的林枫,眼神同样深邃如渊,冷冽如冰。他们何等眼力,如何看不出那所谓的“婴灵果”,其纯净灵光之下,缠绕着多少无辜婴孩泣血的生命本源!那诱人的香气,在他们感知中,分明是无数怨魂无声的哀嚎!
“大哥,姐姐就拜托你照顾了!”灵枢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俏脸微红,羞涩地松开李长斌的手,退后一步,声音温婉动听,“我和师兄这就去天衍圣教本部办理相关事宜,尽快回来。”
“去吧去吧,一切小心。”林枫摆摆手,脸上是恰到好处的“宠溺”与“叮嘱”。
李长斌还沉浸在方才的温存余韵中,有些恍惚地将那枚散发着诡异灵光的“婴灵果”递给林枫。
待灵枢与李长斌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虞柒柒的房间内,空气骤然泛起一阵细微的涟漪。原本躺在榻上气息奄奄的“虞柒柒”悄然坐起,脸上的易容术法褪去,露出原本温婉的面容。而酒柩等人的身影,也如同水墨画般从虚空中缓缓浮现。
酒柩面无表情地接过林枫递来的“婴灵果”,指尖灵光闪烁,将其封入一个刻满禁制的玉盒中。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声音低沉而严肃,“诸位,按计划行事。此物乃罪证,需妥善保管。楠焉,虞姑娘的伤势,还需你多费心。”
“记住,愤怒与杀意解决不了问题。按计划行动,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被情绪左右,打草惊蛇!”酒柩的目光最后落在灵枢身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是!”众人齐声应道,眼神坚定。
衍圣城宽阔的主干道上,人流如织,两侧店铺林立,叫卖声不绝于耳。李长斌与伪装成“淑玲”的林枫并肩而行,他刻意放缓了步伐,享受着身旁佳人隐约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幽雅体香。那香气并不浓烈,却丝丝缕缕,沁人心脾,让他不自觉地深深吸气,恨不得将这诱人的气息全都攫取入肺腑之中。
林枫将李长斌这副神魂颠倒的模样尽收眼底,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派天真烂漫。行走间,纤细的手腕“不经意”地多次轻轻擦过李长斌的手背。那微凉而柔软的触感,如同羽毛搔刮,每一次触碰都让李长斌心头一跳,一股燥热从小腹升起,心猿意马,几乎难以自持。
“师妹……”李长斌强压下翻腾的气血,轻咳一声,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正派,“今日天色正好,你想去何处游玩?师兄定当奉陪。”
“三师兄,我……我一直好想看看天衍圣教里面是什么样子。外面都传得神乎其神的,你可以带我去见识一下么?就远远看一眼也好?”林枫立刻抬起那双经过伪装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带着几分怯生生的依赖和憧憬,软语央求道。那语气娇柔,带着恰到好处的撒娇意味,让人不忍拒绝。
“这……”李长斌故作为难地迟疑了一下,但看到“师妹”眼中瞬间黯淡下去的光芒,立刻拍着胸脯道,“若是别人,自然不行!但既是师妹你想看,师兄我便破例一次又何妨?走,师兄这就带你去开开眼界!”
说罢,李长斌心中带着几分显摆和得意,领着林枫便转向通往天衍圣教山门的大道,身形加快,疾步而去。林枫赶忙跟上,步伐轻盈,而在宽大的袖袍遮掩下,他指间一枚看似普通的云纹戒指,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
不多时,一座气势恢宏、云雾缭绕的山门便出现在眼前。巨大的石质牌坊高耸入云,上面龙飞凤舞地镌刻着“天衍圣教”四个大字,散发出磅礴的威压。两旁有身着统一服饰、气息精悍的弟子值守。
“师妹,你看,这便是我教的山门了!”李长斌挺直腰板,语气中充满了自豪。他显然与值守弟子相熟,略一示意,便带着林枫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
一入山门,景象豁然开朗。但见峰峦叠翠,亭台楼阁掩映其间,灵泉飞瀑,仙鹤翔集,浓郁的天地灵气几乎化为实质的雾气,深吸一口都觉心旷神怡。李长斌一边走,一边如数家珍般向林枫介绍着途径的各大殿宇、修炼道场,言语间不乏夸大之处,极力彰显圣教的雄厚实力与自己在此地的“地位”。
沿途遇到不少弟子,见到李长斌,大多会停下脚步,恭敬地行礼问候,“见过李师兄。” 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到李长斌身旁那位容貌清丽、气质独特的“淑玲”师妹时,无不露出惊艳与羡慕之色。这些目光让李长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心中更是神气万分,走路都带风。
林枫则扮演着一个初入仙门、对一切都充满好奇的少女,适时发出惊叹,提出一些“天真”的问题,更是让李长斌谈兴大发。
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两人终于来到了天衍圣教的核心区域。这里的守卫明显更加森严,空气中的灵气也愈发精纯。一片开阔的湖泊映入眼帘,湖水澄澈如镜,倒映着周围的山色云影,湖心小岛上灵气氤氲,隐约可见奇花异草。
“师妹,此处便是我教有名的‘薇灵湖’。”李长斌指着湖泊,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的意味说道,“湖底栖息着我教的护教圣兽,平素深潜不出。此地灵气充沛,景色宜人,故而也常有……咳咳,教内的道侣在此游玩赏景。” 他特意将“道侣”二字咬得重了些,眼神暧昧地瞟向林枫。
林枫立刻配合地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的脖颈,仿佛羞不可抑,耳根都泛起了淡淡的红晕。
李长斌见状,心中大乐,朗声一笑,为了缓解“尴尬”,也为了展示风采,他俯身拾起一枚光滑的鹅卵石,手腕一抖,石子贴着水面飞出,打出一连串漂亮的水漂,涟漪层层荡开。
“师妹,你也试试?”李长斌笑着鼓励道。
林枫依言,也俯身从湖畔捡起一枚看似普通的“石子”——那正是经过天机玉巧妙伪装、气息与寻常石子无异的罗盘世界。林枫学着李长斌的样子,用看似笨拙实则精准的手法将“石子”抛出,那“石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入湖心深处,悄无声息地沉了下去,没有激起太大的水花。
“哈哈,师妹手法稍显生疏,不过无妨,多练练就好。”李长斌笑着,目光与抬起头的林枫撞在一起。阳光下,佳人眼波流转,似含情脉脉,李长斌一时竟有些痴了。
然而,这暧昧的氛围却被一道极不和谐、充满嘲讽意味的声音骤然打破。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十七长老座下那位鼎鼎大名的——废材!李长斌啊!”
这声音尖刻无比,特意在“废材”二字上加重了音量,在宁静的湖畔显得格外刺耳。
“谁?!胆敢口出狂言!”李长斌脸上的柔情蜜意瞬间冻结,转为暴怒,猛地转过身去。可当他看清来人的样貌时,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硬生生憋了回去,脸色涨得通红,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不敢再吐出半个不敬的字眼。
只见不远处,一群衣着华贵、气焰嚣张的年轻弟子簇拥着一位身着金丝白袍、面容俊美却带着几分阴鸷之气的青年缓步而来。那青年手持一柄玉骨折扇,轻轻摇动,眼神睥睨,嘴角挂着毫不掩饰的讥诮笑容。
李长斌强忍着屈辱,极其勉强地、姿态僵硬地拱了拱手,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
“见…过…圣子。”
“李长斌!你眼里还有没有教规?!如今教内早已下令戒严,严禁任何外人出入核心区域!你竟敢私自携带不明身份之人来此薇灵湖重地,该当何罪?!”那被称作圣子的青年冷哼一声,折扇“唰”地一收,用扇尖遥指李长斌,厉声刁难道。
他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边说边肆无忌惮地在林枫身上来回扫视,从那纤细的腰肢到修长的双腿,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与占有欲,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到手的珍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