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棂神情冷漠如万载寒冰,注视着严阵以待的虞柒柒,深邃的眼眸中最后一丝复杂的情感被彻底剥离。微微阖眼,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仿佛来自亘古,再度睁眼时,眸中已无波澜,只剩下纯粹到极致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冰冷杀意。
“既已兵戎相见,便莫再怪师叔……心狠手辣了。”
话音未落,一柄通体流转着幽暗光泽、枪身盘绕着诡异纹路的长枪已然凭空出现在他手中——伴生灵宝,渊辕枪!枪尖微颤,发出低沉嗡鸣,周遭的空气瞬间变得粘稠而压抑。
“唰——!”
没有半分迟疑,海棂手臂猛地一振,渊辕枪化作一道撕裂长空的黑色闪电,带着刺耳尖啸,以超越视觉捕捉的速度破空而去!枪锋所过之处,空间都泛起涟漪,瞬息间便已逼近虞柒柒面门,那凌厉的枪芒几乎要刺破她的肌肤。
“铛——!!!”
金石交击的巨响猛然炸开,震得清水村残破的屋舍簌簌发抖。虞柒柒瞳孔急缩,完全是求生本能驱使,离火剑在千钧一发之际悍然上撩,炽热的火红剑罡与冰冷的枪尖狠狠撞在一起!
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排山倒海般涌来,虞柒柒只觉手臂欲裂,虎口迸血,整个人如同被洪荒巨兽迎面撞上,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她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抛物线,接连撞塌数堵夯土厚墙,砖石土木轰然飞溅,最终才在一片弥漫的烟尘中重重落地。
“咳……噗——!”
内脏仿佛被彻底震碎,虞柒柒喉头一甜,温热的鲜血抑制不住地狂喷而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浓重的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口腔和鼻腔。她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渊辕枪蕴含的恐怖暗劲在她体内疯狂肆虐,多处筋骨传来钻心刺骨的剧痛,已然寸断!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让她几近昏厥。
“凌天一击!”
海棂的攻击如影随形,毫不留情。他隔空一抓,渊辕枪倒飞而回,随即再次被他全力掷出!这一次,长枪表面幽光大盛,幻化出一条狰狞的深蓝色水龙,龙鳞毕现,张开的血盆巨口中蕴含着毁灭性的能量,咆哮着向废墟中的虞柒柒噬咬而去!
“坎水之源!离火之焚!”
虞柒柒银牙紧咬,强提体内残存无几的灵力,忍着周身撕裂般的剧痛,双手勉力挥动太极两仪剑。坎水剑诀守势顿成,阴寒柔韧的剑气化作粘稠如胶的深蓝水幕,环绕周身,试图缓冲。同时,离火剑诀攻势再起,炙热狂烈的剑芒奔腾涌动,化作一头威风凛凛、烈焰缠身的赤红剑齿虎,发出震天咆哮,悍然扑向那深蓝水龙!
“吼!吼!吼!”
龙虎虚影在半空中疯狂撕咬、碰撞!爆鸣声不绝于耳,灵力冲击波四散席卷,将周遭的断壁残垣进一步摧为齑粉。然而,赤红剑齿虎在属性相克、力量更胜一筹的深蓝水龙面前,明显不支,节节败退,身形迅速变得黯淡。
虞柒柒面色惨白如纸,不得不榨干丹田最后一丝灵力,疯狂注入离火剑中,勉力再斩出一道灼热剑罡,才堪堪将那水龙虚影击散,化解了这必杀一击。但她也因此灵力彻底枯竭,身形摇摇欲坠。
“柒柒,战斗之时,心神需笼罩全局,岂能只专注于一处?”海棂那淡漠中带着一丝讥诮的声音,竟如同耳语般,突兀地在虞柒柒耳边响起,甚至能感受到那温热的气息拂过耳廓。
虞柒柒心中警铃大作,寒毛倒竖!
但,太迟了!!!
“噗嗤——!”
一声利刃穿透血肉的闷响传来。虞柒柒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一只覆盖着幽蓝灵力的手刀,已然从她左肩后方透体而出!剧烈的痛楚瞬间淹没了她的神经,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变得模糊。手中的太极两仪剑光华尽失,哐当一声,无力地跌落在地,溅起些许尘埃。
海棂面无表情地将手掌抽出,带出一溜血花。他随即化掌为爪,死死扼住了虞柒柒纤细的后脖颈,将其如同待宰的羔羊般提起。指尖灵力吞吐,已然准备彻底了结这位昔日师侄的性命。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
“海老!且慢!!!”
一道急切万分,甚至带着破音的叫喊,如同按下了时空暂停键,骤然响起。
王蒙身形如电,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到了近前,脸上写满了焦急与惶恐,连忙拱手劝道,“海老!万万不可!请留她一命!”
“哦?想不到,你小子倒是个难得的情种。竟对此女有此怜惜?”海棂侧过头,冰冷的目光扫过王蒙,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海老,您误会了!天大的误会!”王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深吸一口气,快速组织语言,压低声音道,“海老明鉴!此女,虞柒柒,乃是圣教耗费无数天材地宝、苦心培养多年的重要’资源’!就这么轻易打杀了,除了能得到她手中那对已然灵性大损的圣阶灵宝,于我圣教而言,简直是暴殄天物,再无更多益处啊!”
海棂目光微闪,掐着虞柒柒脖颈的手稍稍松了半分,示意他继续。
王蒙见有转机,眼中闪过一丝奸计得逞的得意,凑近几分,声音变得更加猥琐而阴毒。
“海老,您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我们何不将她一身修为彻底封印,生擒活捉,带回圣教总坛?以她的元婴期修为和不到四十的骨龄,正是最上佳的“鼎炉”和“母体”!只要施以秘术操控,令其沦为生育工具,以其卓越的根骨资质,未来数十年,岂不能为我圣教诞下源源不断的、根骨奇佳的后继天才?这可比一次性杀掉,价值高出何止百倍!”
海棂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脸上的狞笑逐渐扩大,最终化为一阵肆意而猖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哈!!!好!好一个王蒙!果然心思缜密,深得我圣教精髓!此计甚妙!甚妙啊!”
大笑声中,海棂指尖连点,数道幽暗的封印符纹被打入虞柒柒体内,将其残存的元婴和经脉彻底锁死。随后,他像丢弃一件物品般,将昏迷不醒、气息奄奄的虞柒柒随手抛给王蒙。
“王蒙,给她服下续命灵丹,稳住伤势,别让她就这么死了。”海棂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嘴唇,目光在虞柒柒曲线玲珑的身躯上淫邪地扫视着,毫不掩饰其中的占有欲,“不必心疼丹药,用最好的!在返回宗门之前,老夫要让她怀上第一个孩子——这个孩子,必须姓海!”
“是!谨遵海老之命!晚辈定当尽心竭力,保证将她调理得’妥妥当当’!”王蒙连忙躬身接过虞柒柒,脸上堆满了谄媚和激动,搓了搓手,语气变得有些迟疑和讨好,“那个……海老,您看晚辈的伴生灵宝也是神阶,这日后……”
“小蒙啊,放心便是!你是我最看重的晚辈,你的伴生灵宝潜力无穷,只要此番立下大功,忠心为圣教办事,这等“好事”,迟早会轮到你的!跟着老夫,绝不会让你吃亏!”海棂自然明白王蒙那点心思,大手一挥,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宽宏,“何况,你母亲是我最疼爱的小师妹。”
“多谢海老!多谢海老栽培!”王蒙顿时心花怒放,连声道谢,看向怀中昏迷的虞柒柒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炽热和贪婪起来,仿佛在审视一件即将到手的、无比美妙的玩物。废墟之上,回荡着两人志得意满而又卑劣无耻的笑声。
“老匹夫,你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些。”
就在海棂与王蒙自觉胜券在握,欲携“战利品”离去之际,一个冷寂的话音如冰锥般毫无征兆地刺入二人耳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实的寒意,直透神魂。
“谁?!是你?!林枫?!”
海棂身形猛然一震,骇然失色!从虞柒柒现身之前,到与之激斗,再到方才将她制服,他的神魂之力始终如一张无形巨网,反复扫过清水村的每一寸土地。他万分确定,除了他们几人,绝无任何其他灵力或阵法波动,更百分之百确信林枫与那名叫灵枢的丫头早已生机断绝!
“给老夫滚出来!休要装神弄鬼!”
惊怒交加的海棂将渊辕枪横在身前,枪身幽光流转,凌厉的枪意护住周身,神识如同狂风般再次席卷四周。
然而,下一瞬间,异变陡生!
“呃啊…海…海老!救…我……” 身旁传来王蒙凄厉而绝望的哀嚎。
海棂急转头,瞳孔骤然收缩!只见王蒙的胸口处,一截皂黑色的剑尖透体而出,那剑古朴无华,却散发着吞噬生机的死寂之气。王蒙双目圆瞪,脸上凝固着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身体软软地向前扑倒,溅起一片尘土。
“你…你…你……!”
更让海棂无法相信的是,那个本应被他封印、重伤垂死、由王蒙搀扶的“虞柒柒”,此刻竟缓缓站直了身躯,动作冷漠地擦拭着皂黑长剑上的血迹。她脸上冰封般的杀意,与先前判若两人!海棂浑身剧颤,喉咙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很震惊么?”
林枫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与此同时,整个清水村的景象,如同水面倒影被石子打破,荡开层层涟漪。周围的断壁残垣、战斗痕迹迅速模糊、扭曲,最终如梦幻泡影般消散。
景象骤然变幻!
青苍色的剑意如同实质的光罩,笼罩着整个村庄,空气中弥漫着令人肌肤刺痛的凌厉威压。废墟依旧,村庄虽显残破,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守护着。
林枫和灵枢的身影,自虚空中缓缓浮现,仿佛他们一直立于此处,只是先前被一层极高明的幻象所遮掩。
海棂目瞪口呆!他此刻才看清,自己方才封印并丢给王蒙的,竟是一个缠绕着些许气息的灵枢!而真正的虞柒柒,正安然躺在林枫臂弯中,虽面色苍白,伤势不轻,但气息平稳,显然已无性命之忧。
而那个本该“道消身亡”的灵枢,正手提一柄吞吐着青霞的青萍剑,悄无声息地立在他身后,剑尖遥指其背心,目光如万载寒冰,彻底封死了他的退路。
“出来!躲在暗处施展幻术,算什么本事!”海棂惊惶暴退,与灵枢拉开距离,色厉内荏地对着林枫和虚空怒吼,“林枫!让你背后布下此局的高人滚出来!老夫不服!”
“背后的人?”林枫微微摇头,眼神淡漠,“并无他人。除了虞柒柒,就我们三人。”
“不可能!绝无可能!”海棂道心几近崩溃,失声咆哮,“定有高人暗中助你!否则凭你们,怎能布下如此幻境!怎能瞒过老夫!!”
海棂无法接受,自己竟被两个小辈玩弄于股掌之间,连最根本的真实与虚幻都未能分辨!
“灵枢,”林枫不再多言,声线冰寒刺骨,“废其修为,斩其污根。”
“遵命。”
灵枢应声而动,身化青虹,快逾鬼魅!海棂只觉眼前一花,青萍剑已携着斩断万象的凌厉剑意,逼至眼前!
“狂妄!”海棂怒吼,倾尽全力运转滔天灵力,渊辕枪爆发出深邃幽光,如怒龙出海,直迎而上!他自信这一枪足以崩山裂石!
然而——
“锃——!”
一声清脆如龙吟的断裂声响起!
在青萍剑无匹的锋锐之前,那柄伴随海棂数百载、坚不可摧的伴生灵宝渊辕枪,竟如同脆弱枯竹,被从中轻而易举地削断!断口平滑如镜!
“不…可…能……!”
海棂的眼珠几乎迸出眼眶,无边的恐惧与难以置信淹没了他。话音未落,青萍剑上蕴含的恐怖剑芒已轰入其体内,如摧枯拉朽般瞬间粉碎了他的丹田经脉!伴生灵宝被毁的剧烈反噬同时爆发!
“噗——!”
海棂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身形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落在地,彻底沦为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