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掌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戏谑般的玩味。伴随着掌声,众人前方的空间泛起细微涟漪,如同水波荡漾。一道身影由虚化实,缓缓浮现。
辕鹰、辕巧儿等四人悬停半空,灵力光华内敛,却如临大敌。那毫无征兆响起的清脆掌声,仿佛直接敲击在他们的神魂之上。
来人身着素朴僧衣,但衣袂边缘以金丝绣着繁复的梵文,隐隐流动着光华。他面容看似年轻,眉宇间却沉淀着岁月沧桑,一双慧眼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映照出人心底最深处的隐秘。他双手合十,微微欠身,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佛慈悲,诸位道友,贫僧有礼了。”
僧人的出现让辕鹰浑浊的双眸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体内灵力几乎要不受控制地奔腾起来,沉声道,“恕老夫眼拙,不知阁下是禅宗哪位前辈?”同时,急促的传音在其余三人脑中响起,“小心!此人气息与天地相合,修为深不可测,绝非普通修士!”
“贫僧非属此界禅宗,乃西天佛门十八罗汉之一,降龙罗汉。”那僧人微微一笑,坦然道。
“佛门?降龙?”辕鹰心中警铃大作,这个名字他虽闻所未闻,但也不敢有丝毫怠慢。辕鹰体内灵力暗暗加速运转,周身空间都开始微微扭曲,“阁下与禅宗有何渊源?深夜尾随我等,意欲何为?”
“诸位不必紧张。贫僧此来,并无恶意,只是想请几位行个方便,将此物交予贵教背后真正主事之人。”降龙罗汉对辕鹰的戒备视若无睹,淡然道。说罢,屈指一弹,一枚约莫三寸长短、通体剔透的玉简缓缓飞向辕鹰。玉简表面,流转着一层异样的佛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却仿佛蕴含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法则,让人不敢直视。
辕鹰伸手接住玉简,触手温润,但他立刻尝试将一缕神魂之力探入其中。然而,那缕神魂之力甫一接触玉简表面的佛光,便如泥牛入海,瞬间被湮灭殆尽,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辕鹰脸色一白,闷哼一声,眼中骇然之色更浓,冷声道。
“这是什么?!”
“不必白费力气了。此玉简设有禁制,非特定之人不可探查。尔等只需将其原封不动地上交即可。”降龙罗汉轻笑道。
“哼,藏头露尾!还是请阁下亲自去圣教解释吧!”辕鹰身旁,那位脾气火爆的老者早已按捺不住,厉喝一声,身形暴起。他干枯的手掌瞬间化作一只闪烁着金属光泽的利爪,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啸音,直抓降龙罗汉的面门!这一爪蕴含着他苦修数百年的凌厉道则,足以开山裂石。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攻击,降龙罗汉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丝怜悯。他甚至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瞳深处,似有金色“卍”字佛印一闪而逝。
一股无形无质,却浩瀚如星海、威严如狱的力量骤然降临!
飞扑在半空的老者身形猛地一僵,随即如同被无形山岳镇压,“噗通”一声重重跪伏在地,脸上充满了极致的惊恐与难以置信。不仅是他,旁边的辕鹰、辕巧儿以及另一位同伴,也都在同一时间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灵魂深处涌起,瞬间切断了他们与自身灵力、与所修大道的所有联系!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与臣服之意充斥心间,令他们不由自主地双膝发软,纷纷跪倒在地,连抬头都变得无比艰难。四人额头青筋暴起,浑身骨骼咯吱作响,却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大口喘息,眼中充满了绝望。
实力差距竟如天渊之别!!!
降龙罗汉看着跪伏在地的四人,正欲再言,却忽然轻“咦”一声,目光转向左侧虚空。
“阿弥陀佛,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话音未落,一道魁梧的身影仿佛从虚无中踏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辕鹰四人与降龙罗汉之间。来人一身玄色战甲,甲胄上铭刻着古老的符文,周身气息沉凝如山岳,却又带着征战沙场的惨烈煞气。他仅仅是站在那里,便将降龙罗汉施加在辕鹰四人身上的无形威压化解于无形。
辕鹰四人只觉周身一松,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纷纷瘫软在地,剧烈地咳嗽喘息,冷汗早已浸透衣袍,心有余悸地看着前方的降龙罗汉,以及突然出现的救星。
“在下陵天,降龙尊者,许久未见,别来无恙。”玄甲男子对着降龙罗汉抱拳一礼,声音洪亮。
“原来是你镇守此界……怪不得能感应到贫僧的气息。如此看来,倒是可以少费些口舌了。”降龙罗汉看着陵天,眼眸中流淌过一丝真正的意外之色。
“此地之事已了,你们即刻动身,向东继续执行原有任务,不得有误。”陵天微微侧头,对身后惊魂未定的辕鹰四人沉声道。
辕鹰四人如蒙大赦,挣扎着起身,对着陵天的背影恭敬行礼,不敢有丝毫停留,化作四道流光,仓惶离去,瞬间消失在天际。
“尊者,此地非谈话之所,不如移步寒舍,小叙一番如何?”待四人远去,陵天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善。”降龙罗汉颔首。
随即,两人身形渐渐变淡,如同融入水墨的两种颜色,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与此同时,衍圣城某条偏僻幽深的巷弄角落。一个看起来沾满灰尘、毫不起眼的破旧罗盘,混杂在一堆杂物中。
罗盘内部,自成一方小天地,虽不广阔,但亭台楼阁、灵泉药圃一应俱全,正是三元浊清罗盘的世界。
林枫眉头紧锁,盯着眼前一道由灵力构筑的光幕,光幕上原本清晰追踪的四个光点,刚才有一刹那同时消失,虽然很快又再次出现,但这短暂的异常让他心生警惕。
“很奇怪!”林枫沉声道,“辕巧儿他们……刚才有一瞬间,在三元浊清罗盘的感应中完全消失了,但很快就重新出现,而且移动速度似乎更快了些。”
“这并不奇怪。三元浊清罗盘的探查之力,根本在于捕捉生灵与天地大道规则的联结轨迹。能够瞬间屏蔽这种感应,只有一种可能——有对大道规则掌控已臻化境,并且开辟出自身法则之域的大能出手干预。在其领域之内,规则自成一体,罗盘自然难以探测。看来,是有真正的归道期大能现身了。”一旁正在调息的灵枢虚影浮现,语气凝重地解释道。
“酒柩,你们暗中查探这么久,除了岷山老人和那说“婴灵果”线索外,可曾找到天衍圣教与幽冥殿勾结的确凿证据?”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的柳謦漪,依靠在软榻上,轻声问道。
“没有。天衍圣教表面功夫做得极好,除了你提到的那两桩事,教内上下简直干净得像一张精心漂白过的宣纸。而那“婴灵果”,来源模糊,根本无法作为直接证据指证圣教高层。”背负酒葫芦的酒柩摇摇头,灌了一口酒,叹道。
“虞姑娘,你久在天衍圣教,可曾听闻教内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禁地,或者可疑之处?”柳謦漪又将目光转向伤势已然痊愈、气色红润的虞柒柒。
“我在教内时,大部分时间都在师尊座下闭关清修,对教中俗务参与不多。据我所知,明面上并无被称为“禁地”的所在。不过……”虞柒柒仔细回忆片刻,摇头说道。
“不过什么?”林枫立刻追问。
“天衍圣教有一处修炼之地,据说拥有奇异力量,可以帮助神阶品质以下的伴生灵宝提升灵性甚至品阶。只有为圣教立下足够功劳的核心弟子,才有机会进入其中一次。不知道那秘境之中,是否会隐藏一些我们需要的……东西?”虞柒柒缓缓说出自己的猜测。
“既然外面查不到,秘境又可能有问题……要不,我再用天机玉遮掩气息,潜入天衍圣教,想办法进那百炼秘境探一探?”林枫摩挲着下巴,眼中闪过冒险的光芒。
“不行!太危险了!”柳謦漪立刻斩钉截铁地反对,“天衍圣教经此一事,戒备必然森严数倍。教内定然有归道期大能坐镇,甚至可能不止一位!你虽有天机玉,但面对那种存在,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柳婆婆所言极是。林枫,归道期修士灵觉敏锐无比,对天地法则的波动异常敏感。天机玉并非万能,一旦你靠近他们太近,或者动用稍强的力量,极有可能被察觉。这个险,绝对不能冒!”灵枢也赶忙劝诫。
罗盘世界内,一时间陷入了沉默。寻找证据陷入了僵局,敌暗我明,让众人感到一阵无力。
“灵枢,宝库里,有没有什么能派上用场的宝贝?”林枫心念急转,暗中与灵枢交流。
“别想了,你根本买不起。”灵枢直接回绝。
“怎么又买不起?我们这么多人,可以凑一凑资源啊!”林枫不甘心。
“我说了,你买不起。那种能避开归道期大能感知的高阶仙器,价格是个天文数字,除非你能把元极仙宗的传承宝库搬空,否则想都别想。”灵枢的语气毫无商量余地。
“灵枢,我严重怀疑你中饱私囊,故意抬价!”林枫半开玩笑地抱怨。
“本灵向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灵枢义正辞严。
一番讨价还价无果,林枫只得暂时放弃这个念头,眉头皱得更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思索的顾楠焉,忽然眨了眨眼,看向林枫,“师弟,我记得……你好像是个能远程监听的法器?虽然距离可能不够远,但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把它放到合适的地方……”
“对呀!我怎么把它给忘了!虽然品阶不高,监听范围有限,但胜在气息隐晦,不易被察觉!或许……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想想办法!”林枫猛地一愣,随即一拍额头,脸上瞬间绽放出豁然开朗的笑容。
“那么,问题来了!”灵枢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将残酷的现实摆在所有人面前,“如今已有归道期大能插手,天衍圣教此刻必然如铁桶一般,神识监控遍布每个角落。我们该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听风吟送进去,还要确保它能准确地监听到关键人物?”
罗盘世界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能听到灵泉潺潺的水声和众人略显沉重的呼吸。每个人都在绞尽脑汁,但面对归道期那规则层面的感知力,任何常规的潜入手段都显得苍白无力。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直闷头喝酒的酒柩,忽然抬起头,眼里闪过一丝精明的、甚至可以说是不怀好意的光芒。
“我倒想起一个人来。韩谦玉!天衍圣教的那个圣子。这小子,不仅是核心人物,有机会接触到教内机密,更重要的是,他是个好色之徒,贪恋美色,戒心必然比其他长老弟子要低……就是,需要有人出卖一下色相。”
酒柩说到这里,话语顿了顿,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缓缓地、极具暗示性地,转向了林枫,故作为难。
闻言,林枫还在认真思考“韩谦玉”这个突破口,但很快,他感觉到气氛不对。众人的目光,最终都齐刷刷、聚焦在了他的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就是你了”、“舍你其谁”、“组织看好你”的复杂意味。
林枫顿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一股不祥的预感窜上心头。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双手交叉护在胸前,脸上写满了警惕和抗拒,声音都提高了八度。
“等……等等!你们都看着我干嘛?!”
“林小子,你看啊,你这皮囊嘛,虽说比不上那些绝世仙子,但用你那天机玉稍作打扮,冒充个落难的美人儿,吸引那韩谦玉的注意,混到他身边去,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可比硬闯秘境安全多了……”酒柩脸上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彻底绽开,活像一只成了精的老狐狸,他慢条斯理地说道。
“什么?!又是美人计?!还要我扮女人?!”林枫瞬间炸毛,脸涨得通红,仿佛受到了奇耻大辱,“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我林枫顶天立地,堂堂七尺男儿,卖艺不卖身的!你们这是侮辱我的人格!!”
“掌门!亏我还觉得您德高望重,您怎么能出这种馊主意!”林枫气得跳脚,指着酒柩。
“德高望重?林枫,这四个字和我有半毛钱关系吗?”酒柩夸张地东张西望后,指着自己说道
“柳婆婆!您说句话啊!这太离谱了!”见状,林枫望向柳謦漪,试图寻找最后的庇护。
“酒柩的提议……虽看似荒诞,但或许……嗯……确实是目前看来风险相对较低的办法。枫儿,你就在牺牲一下,总不能让你几位师姐上吧。”柳謦漪看着林枫窘迫的样子,苍白的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劝说道。
“你们死了这条心吧!我!卖艺不卖身!更不卖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