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扶着沈倾寒，踩上渔村边缘的碎石路。脚底传来沙粒和焦灰混合的粗糙感，每走一步都发出轻微的摩擦声。她没再往前，而是把人往自己这边带了半步，背靠一棵烧得只剩主干的老树。
沈倾寒的呼吸贴在她颈侧，又急又烫，像是身体里燃着火。
前面那扇窗台上的血珠已经不见了，可风里还是飘着一丝淡淡的腥味。
七道脚步声从四面八方逼近，踩在瓦砾和断木上，节奏整齐，没有多余的声音。江晚听得清楚——左边三个，右边三个，还有一个正对着她们。退路被封死了，想穿村逃跑也不可能。
第一个黑影出现在火光边缘。
一身黑色战术服，戴着防毒面具，手里拎着个玻璃瓶，瓶口缠着布条，浸满了油。他站在燃烧的屋檐下，一动不动，只是把瓶子往地上一顿。
“轰”地一声，火焰猛地蹿起半人高，热浪扑面而来。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也出现了。
七个人，七个燃烧瓶，围成半圆，慢慢收拢。
江晚的手悄悄滑进袖口，指尖触到一片冰冷的刀刃。她没拔出来，只是用拇指轻轻推开了暗扣。就在这时，她感觉到沈倾寒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缓缓滑了下去，落在了自己的胸口。
下一秒，沈倾寒突然撕开衣领。
不是锁骨，而是胸口正中央。
那里贴着一块金属片，泛着幽幽蓝光，边缘连着细细的导线，埋进皮肉里。它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像一颗活生生的心脏。
“这是热感应炸弹。”沈倾寒声音嘶哑，却一字一句砸在地上，“体温超过38.6度，或者我心跳停两秒——它就会炸。”
没人动了。
连风都好像静止了。
江晚盯着最近的那个雇佣兵。他的手指还在燃烧瓶的瓶颈上摩挲，但动作僵住了。这种装置不会警告，也不会倒计时，一旦触发，周围的人全都得死。
“你们要的是我们。”江晚开口，声音很稳，“不是村子，也不是无辜人的命。”
那人终于抬头，透过面罩看了她一眼。
“东西交出来。”他说，“U盘。”
江晚没否认。她知道他们在找什么——那份名单。全球买家，地下交易链的核心，能掀翻十几个势力的情报。她确实带着，藏在内衣夹层里，紧贴着皮肤。
但她不能现在给。
沈倾寒撑不了多久了。刚才那一撕，不只是吓人，更是强行激活了体内的监控芯片。那原本是用来追踪她的，现在却被她反过来当成了保命的武器。
“我可以给你们。”江晚说，“但你们得先退后十米，放下燃烧瓶。”
“你没资格谈条件。”左边一人冷笑。
江晚立刻抬起手，掌心朝外，亮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遥控器——是从沈倾寒手腕上拆下来的干扰残件。她轻轻一按，远处一架低空飞行的无人机突然失控，撞向屋顶，“砰”地炸出一团火花。
七个人齐刷刷抬头。
“我能干扰信号。”她说，“也能让它变成炸弹。你们猜，是先炸你们的通讯，还是先炸你们的头？”
空气再次凝固。
中间那人缓缓抬手，示意其他人后退。燃烧瓶一个个被放下，火焰熄了一圈。
江晚没放松。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妥协。这些人不会真的放弃，他们只是在等——等沈倾寒倒下，等她松懈，等毒气彻底发作。
而时间，正在一点点流逝。
沈倾寒靠在她身上，身体越来越沉。她的手指无意识抠着胸口的装置，指腹已经被边缘划破，渗出血丝。那蓝光忽明忽暗，仿佛随时会跳到引爆模式。
江晚低声问：“还能撑多久？”
沈倾寒没说话，只是咬住下唇，用力到几乎要破。她的眼睛已经开始模糊，却还在努力看着江晚，好像怕一闭眼，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U盘在我这儿。”江晚转向那群人，“但它加密了。只有我知道密码。你们杀了我，它就是一块废铁。”
“那就试试看。”右边一人突然冷笑着弯腰捡起燃烧瓶，手臂扬起。
江晚更快。
她猛地推开沈倾寒，整个人扑上前，同时甩手——刀片从袖中飞出，直射对方手腕。那人惊叫一声，瓶子脱手，砸在地上碎裂，油液溅了一地。
其余六人立刻警觉，纷纷后撤。
江晚没追。她迅速退回原位，蹲身把沈倾寒拉起来。后者脸色惨白，嘴唇发紫，胸口的蓝光闪得越来越快。
“他们不会等太久。”江晚贴着她耳边说，“坚持住。”
沈倾寒艰难点头。她颤抖着手伸进衣服，摸出一张折叠的金属卡片——是备用身份芯片，也是最后的干扰源。她用力捏碎，碎片嵌进掌心。
一圈无形波动扩散出去。
三百米外，藏在废墟里的信号中继器瞬间短路，冒出黑烟。
“断了。”她喘着气，“十分钟内……不会有支援。”
江晚明白了。这是在赌。切断外援，逼他们自己做选择——是继续硬拼，还是拿情报换活命？
她站起身，面对七人。
“名单里有你们老板的名字。”她说，“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不会公开。但如果我死了——系统会自动上传。”
“放屁！”一人怒吼，“你以为我们会信？”
“你可以不信。”江晚平静地看着他，“但你得问问自己，值不值得赌。你们接的只是抓捕任务，不是来陪葬的。”
那人握紧枪柄，却没有再上前。
江晚一边后退，一边背靠倒塌的墙架。左手悄悄探进衣襟，摸到了U盘的棱角。冰冷的金属贴着体温，像一块沉睡的石头。
她没拿出来。
只是用指尖，在夹层里轻轻一划——启动了自毁程序。三十分钟后，若没输入终止码，内部晶片就会熔毁。
现在，她和对方都在抢时间。
海风吹来，带着焦味和咸腥。远处海面漆黑一片，没有船影，也没有光点。整个渔村像被世界遗忘的角落，只剩下火苗偶尔爆裂的噼啪声。
沈倾寒靠在她肩上，呼吸越来越弱。
忽然，她抬起手，指向村尾一栋完好的木屋。
“有人。”她声音微弱，“在里面。”
江晚皱眉。她没看见动静，也没听见声音。
“不是敌人。”沈倾寒喃喃，“心跳……很慢，像快停了。”
江晚望着那栋屋子。门关着，窗户蒙尘，看不出任何痕迹。但她知道，沈倾寒的感觉从来不会错。那种能力，是她在实验室熬过三年痛苦才换来的代价。
她必须做决定。
留下，可能被包围；进去，或许能躲一躲，也可能踏进陷阱。
这时，为首的雇佣兵开口了。
“我们再退五米。”他说，“给你一刻钟。十六分钟后，我们重新包围。到时候，不管你有没有准备好，都会被带走。”
江晚看着他。
“十六分钟？”她冷笑，“你以为我需要那么久？”
她当着他们的面，缓缓从怀里抽出U盘。
银灰色的小东西，在火光下闪着冷光。
七双眼睛瞬间盯了过来。
江晚没说话，只是把U盘举到唇边，轻轻吹了口气。然后夹在指尖，像亮出最后一张底牌。
“现在。”她说，“谁想第一个知道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