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弯腰捡起石凳下的焦边纸片，手指擦过上面的数字：0479-321。她没说话，把纸折好塞进口袋。
沈倾寒站在她身后，看着面前那扇破旧的铁门。门歪了，锁链断了，像是被人强行扯开的。她伸手一推，铁门发出难听的声音，慢慢打开。
里面很黑，只有高处几块碎玻璃透进一点光。地上全是碎瓶子和药水残留。角落里有个金属架子，形状奇怪，像被烧过的实验台。
江晚从包里拿出小手电，光照到地上。一道暗红的痕迹从门口通向屋子中间，已经干了，颜色发黑。她蹲下，用手指蹭了点粉末。
“就是这里。”她说。
沈倾寒没回应。她一步步往里走，脚步很轻。走到一面墙前停下，伸手摸上墙面。那里刻着一个名字：清。
她喉咙动了动，收回手，从怀里拿出一支骨哨。
江晚抬头看向屋子中央的十字架。陆曼被绑在上面，双手反扣在横杆两端，脚也被固定住。她穿着丝质长裙，现在全被汗水浸湿，贴在身上。妆还在，嘴唇很红，但眼神已经开始抖。
“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定我的罪？”她开口，声音还是软软的，但有点发颤，“沈倾寒，你爸爸做的事，我只是顺着来。真正害死你姐姐的，是你爸爸的野心，不是我。”
沈倾寒转过身，盯着她，没靠近也没后退。
江晚走上前，掏出手机，点开一段录音。
一个女孩的声音响起，很弱，断断续续：“妈妈……曼姨说药不苦……但我好疼……头好重……救我……”
“她说……这是为你好……可我不信……倾寒……快逃……”
录音结束，屋里很安静。
陆曼猛地睁大眼睛，开始摇头，嘴直哆嗦：“那是她自己体质有问题！不是我故意的！我只是按量给药！是沈明远要数据！不是我要杀她！”
“你说得对。”江晚收起手机，声音很平，“你没亲手掐她，也没拿刀捅她。你是笑着给她喝毒药的，像个好姨母。”
她顿了顿，“所以我们今天也不会动手杀你。”
沈倾寒举起骨哨，放到嘴边。
一声无声的响动传开。
地面轻轻晃了一下，裂缝里冒出暗红色的雾气。接着，一只只血色的蝴蝶从地下飞出，翅膀薄，闪着暗光。它们在空中聚成一群，慢慢朝陆曼飞去。
“这是你当年用来破坏神经的毒素。”沈倾寒说，“我把它封在蝴蝶里，剂量刚好。不会让你死，但会让你一直清醒地看见——你做过什么。”
第一只蝴蝶落在陆曼眉心。
她身体猛地一抽，眼睛瞪大，闭不上。第二只落在嘴角，第三只爬上脖子。每只蝴蝶碰到皮肤，停一下，再飞走，留下一个小红点。
陆曼开始喘气，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她的眼神忽散忽聚。
“清……清？你站那儿干什么？”她突然尖叫，“别过来！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妈先背叛他的！我只是……只是想活得体面点！”
沈倾寒冷冷看着她：“你现在看到的，是我姐姐死前最后三天看到的画面。你说她疯了，其实疯的是你。”
江晚走到控制台前，打开随身设备。屏幕上出现很多信号点，密密麻麻，分布在城市各处。
“所有信鸽已激活。”她低声说，“芯片里有采购单、通话记录、尸检造假证据，目标服务器都已接收。”
她按下确认键。
头顶轰的一声，整个屋顶向两边滑开，露出夜空。
成千上万只白鸽从四面八方飞进来，翅膀拍出整齐的风声。它们绕着十字架飞一圈，然后四散而去，像雪一样冲上天空。
陆曼仰着头，眼泪混着血流下来。蝴蝶还在她脸上爬，她不再挣扎，只是喃喃地说：“我没有错……我不想当替身……我不想一辈子活在那个女人的影子里……”
沈倾寒走过去，从袖子里拿出一根细管，连着导线。她拔掉接口，把针头插进控制系统。
“这是我最后一次用你的东西。”她说，“这瓶抑制剂，是你当年给我打的同一批编号。现在，我把它注入蝶群中枢。”
血蝶群立刻加快飞行，围着陆曼转成一个圈，越转越密。
江晚走回她身边，两人站在一起。
“你知道为什么选在这里吗？”江晚问。
陆曼说不出话，只能呜咽。
“因为你从没想到，一个被你毁掉的地方，还能重新睁开眼。”江晚说，“你把它当终点，埋秘密。我们却让它变成起点——让真相从这里飞出去。”
远处传来警笛声，很轻，但越来越近。
沈倾寒抬头看夜空，信鸽几乎都飞走了。最后一根羽毛缓缓落下，擦过她的脸。
她抬手，轻轻捏住那根羽毛。
江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把手放在她手腕上。温度正常，心跳稳定。
陆曼的嘴还在动，声音越来越小：“……我只是……想当真正的太太……我没想……变成怪物……”
沈倾寒低头看她，那张曾经漂亮的脸，现在已经烂了。
“你早就不是人了。”她说，“从你第一次端着药碗笑的时候，你就把自己烧没了。”
她转身走向门口，脚步很稳。
江晚最后看了一眼十字架。陆曼眼睛还睁着，瞳孔放大，泪水不停流，像永远停在某个吓坏的瞬间。
她关掉主电源。
整个空间黑了。
只有血蝶翅膀上的光还在动，像一群不肯走的火，在废墟里飘着。
最后一只信鸽的身影消失在云层中。
江晚站着没动，听见沈倾寒靠墙坐下，呼吸有点重。
“你还好吗？”她问。
“嗯。”沈倾寒答，“就是有点累。”
江晚走过去，在她身边蹲下。她摸了摸自己的锁骨，新的图腾静静贴着皮肤，温热，不烫。
外面的风停了。
工厂深处，十字架上的女人突然抽了一下，头垂下，又抬起。
她望着黑暗，嘴一张一合。
“……清……是你吗……”
沈倾寒闭上眼，没有回头。
江晚伸手握住她的手。
那只捏着羽毛的手，终于松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