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的手还搭在通风口边上，铁网的锈渣卡进手指缝里。她没动，眼睛死死盯着地上那道湿脚印——不是外面带进来的水迹，是顺着通风管往下滴的，在地面划出一条细线。
沈倾寒靠在她背上，呼吸贴着她的后背一起一伏。刚才那一针暗红色的液体让她清醒了几秒，现在身体又开始发烫，锁骨上的纹路一跳一跳地疼。
“你还撑得住吗？”江晚低声问，头也没回。
沈倾寒没说话，抬手抓住她的手腕，指尖冰凉。她把江晚的手拉下来，按在自己脖子上。脉搏跳得很快，但稳。
这就够了。
江晚抽回手，从袖子里摸出电击器，拇指在开关上来回滑动。她蹲下身，用发簪尖挑起一滴顺着铁管滑下来的水珠，抹在嘴边闻了闻。有点甜腥味，混着铁锈气，像是药水被冲淡了。
她立刻捂住沈倾寒的口鼻，自己也屏住呼吸往后退。两人背靠着墙角，江晚把沈倾寒护在身后，右手握紧电击器，左手蘸了点她手臂上流出来的血，在掌心画了个三角加横线——这是她们在机械舱约定的唤醒记号。
她贴着沈倾寒耳边说：“火种没灭。”
话刚说完，沈倾寒瞳孔猛地一缩，眼里的混沌散开，呼吸变得平稳。
走廊尽头传来摩擦声，像布料刮过铁皮。接着，一股淡绿色的雾从通风口冒出来，慢慢扩散。
江晚反应很快，马上闭气后仰，可那雾已经钻进鼻子。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屋里灯光昏黄，墙纸脱落，空气里全是灰尘和旧家具的味道。
王浩站在门口，手里拎着酒瓶，眼睛通红。
“你他妈又要跑？”他大吼一声，朝她冲过来。
江晚本能地抬手挡，可身体却僵住了。这不是真的。她在心里喊。可拳头还是砸了下来，耳边响起玻璃碎裂的声音，她摔倒在地，肋骨撞上茶几角，剧痛炸开。
她看见前世的自己抓着地毯往门口爬，指甲翻裂，满手是血。
这幻觉太真实了。
就在她快要晕过去的时候，胸口突然一麻——她竟然把电击器按在了自己心口。
电流穿过全身，疼得她差点抽过去。可这疼是真的，属于现在的她。
眼前的画面晃了一下，王浩的脸开始扭曲、变色。她听见沈倾寒在叫她，声音像隔着水传来，听不太清。
“晚……回来！”
江晚咬牙，再次按下开关。第二波电流冲击心脏，她浑身发抖，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可这一次，她看清了。
她不在那个破公寓里。
她在货轮的底层舱室，外面下着大雨，枪声断断续续。沈倾寒跪在她面前，双手捧着她的脸，眼睛发红。
“看着我。”沈倾寒声音沙哑，“你是江晚。你逃出来了。你赢了。”
江晚喘着气，松开电击器，一把抓住沈倾寒的衣领。她点点头，喉咙干得说不出话。
可就在这时，沈倾寒突然转身，扯下墙角挂着的项链——那是沈昭留下的，银链上有个椭圆吊坠。她捏碎吊坠，里面的胶囊裂开，冒出更浓的绿雾，直扑走廊深处。
三个人影倒在地上，抱着头惨叫。一人抽出刀砍向同伴，另一人抬手开枪，子弹擦着铁架飞过。他们在迷雾中陷入恐惧，开始自相残杀。
江晚扶着墙站起来，胸口还在疼。她看向沈倾寒，发现她正低头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口，眼神渐渐发直。
“别走神。”江晚伸手拍她脸。
沈倾寒没躲，反而靠近一步，嘴唇贴上她肩膀，牙齿轻轻磨着衣服。江晚觉得不对，猛地后退，却被沈倾寒一把抓住手腕。
“再深一点。”沈倾寒喃喃说，“只要一口，就能永远连着你。”
她张嘴就要咬下去。
江晚反手一扭，把她压在生锈的铁墙上，膝盖顶住她腿侧，电击器抵在她下巴。沈倾寒挣扎了一下，嘴角却笑了。
“你怕我失控？”她喘着气，“可我只想让你活着。”
“我不是要你活，我要你清醒。”江晚盯着她的眼睛，“你要咬我，我不拦。但你也得记住——疼的时候，我们一起扛。”
说完，她松开压制，主动凑上前，在沈倾寒带血的唇上狠狠咬了一口。血腥味在嘴里散开，两人都抖了一下。
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变了。
不只是血契的共鸣，是两个人意志的碰撞和融合。
头顶雨声停了，蜂群突然加快飞行，颜色由黑转金，在空中绕成螺旋，形成一道密不透风的屏障，挡住通道两端。
江晚松开嘴，舔了舔唇边的血。她把电击器塞回袖子，握住沈倾寒的手，十指紧扣。
“走。”她说，“还没到底。”
沈倾寒点头，脚步还有点虚，但眼神清楚多了。她靠着江晚往前走，每一步踩在水里，发出轻微声响。
走廊尽头的合金门还开着，监控室里只剩一块屏幕亮着，循环播放心跳图。频率一致，没有波动。
江晚本想绕过去，路过控制台时却停下。
服务器背面的标签被人撕掉一半，剩下“a-27”几个字。她蹲下身，用发簪刮了刮接口处的灰，发现主板有个小插槽，形状特别，不像普通数据口。
她皱眉，正要仔细看，沈倾寒突然拉她后退。
“别碰。”她声音低，“有人动过这里。”
江晚眯眼。刚才进来时，机器是歪的，现在摆正了。地板上的水渍也有拖拽痕迹，通向通风口下面。
她慢慢站起身，拉着沈倾寒贴着墙移动。两人退回舱室中央，背靠背站着。
蜂群还在飞，金色轨迹映在水上，像一条燃烧的河。
江晚握紧电击器，感觉到沈倾寒的手也在抖，不是因为虚弱，是压抑的冲动。
“你还记得机械舱那天的话吗？”沈倾寒忽然开口。
“哪一句？”
“你说，如果我疯了，你就陪我一起疯。”
江晚冷笑：“我说过的话，从来不算数——因为我根本不会让你一个人疯。”
她转过身，面对面看着沈倾寒，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一下，你也得跟着跳。我要倒，你也得陪着摔。不准提前走，不准自己决定谁该死。”
沈倾寒看了她很久，忽然笑了。那笑很轻，带着点孩子的依赖。
“好。”她说，“那我们都别死。”
外面风很大，船被巨浪摇晃，金属发出吱呀声。远处有脚步声靠近，但不敢进蜂群防线。
江晚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抬手擦掉沈倾寒唇边的血，又用袖子擦干净。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枚小芯片，放进她手心。
“拿着。”她说，“下次想打什么针，先让我看看。”
沈倾寒握紧芯片，没说话。
江晚看了她一眼，转身朝监控室走去。她必须确认屏幕上的心跳是不是真的，有没有被人连进系统。
她刚迈出一步，沈倾寒突然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搁在她肩上。
“别进去。”她声音很轻，“里面没有答案。”
江晚停下。
“那你告诉我，”她问，“答案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