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战友化作光点消散时，孟寒的身影如同被深海压力碾碎的珊瑚，在虚空中迸裂成无数镜面碎片。
寒冰猛然从战术睡眠舱坐起，高强度冷白灯光如手术刀般剖开眼睑，鼻尖萦绕着金属锈蚀的腥气。
刚刚那是......梦？
他的喉结滚动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剑气割裂的丝帛。
修真界的血色战场还在视网膜上灼烧，掌心残留的触感却分明是战术舱冰凉的金属扶手。
当指尖触到脸颊时，摸到的是两行滚烫的液体，在冷白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晕，与封印烛阴时的光柱如出一辙。
哎呦喂，咱们冰哥这是梦里见着对象了？
上铺传来吊儿郎当的调侃。
王子瑞正用战术匕首削着苹果，刀刃在冷白光下泛着幽蓝，与修真界淬毒暗器的寒光诡异地重叠。
去你的！谁他娘的哭了？
寒冰扯过作战服袖子抹脸，却在布料上嗅到若有若无的血腥气——那是白璃陨落时溅在他衣袍上的血。
战术目镜突然弹出提示：【检测到肾上腺素异常激增，建议进行心理评估】。
他烦躁地关掉投影，随后回味着刚才那股似曾相识的梦境。
休息时间马上结束，该轮到我们巡逻了。王子瑞将啃剩的苹果核精准投入三米外的回收口，收拾收拾准备出发，我在甲板等你。说完王子瑞便带着自己的装备先走了。
寒冰抬腕看了眼手表，液晶屏上的数字清晰跳动：“2045年12月13日，18:36:00。”
“还有十四分钟……”
他长舒一口气，转身走向洗漱台。冰冷的自来水泼在脸上，激得毛孔骤然收紧，那股从梦境里带出来的混沌感才稍稍褪去，指尖触到皮肤时，还能摸到未干的泪痕。
寒冰是黄土高原上长大的娃。记忆里的窑洞总飘着奶奶熬的小米粥香，土炕边的墙面上，贴着他用铅笔描的飞机。
五年前，最后一缕炊烟在窑洞口断了——奶奶走了，他成了这世上孤零零一个人。
迷茫还没散，三战的炮火就烧到了家门口。
美帝国主义为转移国内矛盾掀起来的战火，烧得大半个地球不得安宁。
还好，第三世界的国家拧成了一股绳，反霸权联盟的旗帜在硝烟里越举越高。
寒冰揣着奶奶留下的、磨得发亮的银镯子，在征兵点填了表。
他想，总得有人护着这片被炮火啃过的土地。
运气好，遇着个懂他的老班长，看他眼神亮、反应快，举荐他去了航校。
一千多个日夜的摔打，从模拟器到实机，从呕吐到稳如磐石，寒冰终于能驾驶着战机，像雄鹰似的扎进蓝天。
水珠顺着下颌线滴落在军绿色作训服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他对着镜子抹了把脸，镜里的青年眼窝还带着点红，可眼神已经亮了起来，像高原上没被云遮过的太阳。
“差不多了。”寒冰低声对自己说，扯了扯衣领，转身往舱外走。
甲板上的风应该已经起来了，带着海的咸腥，正等着他。
……
寒冰穿过几道气压门，厚重的金属舱壁在身后缓缓闭合，带着机油味的冷风骤然裹住周身。
甲板上的探照灯刺破暮色，将停机坪照得如同白昼，他的战机就停在不远处，银灰色机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这边！”
王子瑞的声音穿透引擎的低鸣，寒冰抬眼望去，只见死党正拽着个穿飞行服的身影朝自己挥手。
那女性转过身时，他的脚步顿了顿——齐耳短发被风掀起，眉眼间还带着利落，正是赵晓云。
“冰子，可算把你盼来了。”王子瑞一把将他拽到两人中间，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怼了怼他的腰，扬声笑道，“你的青梅竹马，赵晓云。”
四目相对的瞬间，甲板上的风仿佛都停了。
寒冰的目光落在她肩上那道新添的疤痕上——从锁骨延伸到特战服领口，像条凝固的暗红闪电，是他记忆里那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从未有过的印记。
赵晓云的视线则扫过他虎口磨出的厚茧，那是常年握操纵杆留下的痕迹，与少年时攥着铅笔的纤细指节判若两人。
“看得出来这次任务多重要了吧？”王子瑞没察觉两人间的凝滞，指着赵晓云的肩章咋舌，“连战龙特战队的赵队长都亲自来了。人家带队端了多少敌军指挥部，斩首行动就没失手过，可是咱们联盟军里响当当的‘暗夜利刃’。”
海风卷着引擎的轰鸣漫过来，赵晓云的喉结动了动，终究只是扯了扯飞行服的拉链。
初三那年放学后教室前的争吵突然撞进脑海——她举着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他却背对着她，说“我奶说了，念那么多书不如早点扛事”。
后来她在省城的军校里，不止一次听说黄土高原上那个倔强的少年参了军，却总在试图联系时，被他以“任务忙”三个字挡回来。
“好久不见，寒冰。”她先开了口，声音比记忆里沉了些，带着硝烟打磨过的质感。
寒冰的指尖在裤缝上蹭了蹭，战机尾焰的蓝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嗯，好久不见，赵队长。”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像在两人之间划下一道无形的线。
王子瑞这才后知后觉地闭了嘴，挠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甲板上的探照灯把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歼50冰冷的机身上投下交错的斑驳。
赵晓云嘴角牵起一抹几不可察的苦笑，海风掀起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眼底藏了多年的涩意。
她缓缓朝寒冰走去，军靴踏在甲板上的声音，在引擎的低鸣里显得格外清晰。
寒冰起初只当她要说些任务相关的话，漫不经心地调整着袖口的魔术贴，直到那道身影越靠越近，带着硝烟与淡淡护手霜的气息扑面而来——
那是他少年时经常闻到过的，她偷偷抹在手上的雪花膏味道，此刻却像根细针，猝不及防刺进心里。
他下意识要后退，脚跟刚挪动半寸，手腕就被牢牢攥住。
赵晓云的指尖带着常年握枪的薄茧，力道却稳得惊人，不容挣脱。
没等他开口，一股带着冲劲的力道便撞进怀里，紧接着，后背贴上冰冷的甲板，她整个人已经死死抱住了他，额头抵在他胸口，像是要嵌进这具被硝烟浸透的躯体里。
“别躲了……”她的声音闷在作训服里，带着压抑的颤抖，“寒冰，这么多年了，别再躲了。”
海风卷着探照灯的光扫过，寒冰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发间的温度，还有抵在自己肋骨上的、微微颤抖的肩膀。
歼50的引擎仍在低鸣，远处传来地勤人员的吆喝，可此刻他耳中只剩下怀里人压抑的呼吸声，和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