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衣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直到窗外的天光由亮转暗,才终于从床上挣扎起来。
已经是晚上七点。
这一觉睡的真舒服。
他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顶着一头半干的头发走向便利店。
推开门,袁一正拿着抹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收银台,干净的马尾辫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
她抬起头,脸上照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很高兴你能来。”
“根据你昨晚的受伤程度,精神损耗以及过往的出勤记录综合分析,你今天准时出现的概率为百分之二十一点六。”
“你有百分之七十八点四的概率会选择请假。”
江行衣已经习惯了她这种数据库式的聊天方式,随手从货架上拿了瓶水,拧开喝了一口,笑道:“我好歹也是便利店的优秀员工,怎么能忘了上班。”
“你今天比约定时间早到了四十七分钟,这不符合你一贯的行为模式,我想知道为什么。”
江行衣差点被水呛到,哭笑不得地说:“怎么,早点来还不行了?我这是积极工作的表现。”
袁一似乎没有听见他的辩解,自顾自地分析道:“是因为你已经知晓了档案馆的存在么。”
她不等江行衣回答,便给出了自己的结论:“看来,你的核心行为逻辑已发生变更。旧有的‘以劳动换取薪酬’模式,已被‘向组织展示自身价值,以换取情报或资源’的新模式所取代。”
“通俗点说,你在讨好我们。”
“当然不是!”江行衣立刻反驳,“我只是觉得昨晚虽然凶险,但恢复得还不错,而且店里不能没人,所以就……”
“如果你并不知道档案馆的存在,也不清楚我和老板的真实身份,你今天还会提前出现吗?”
江行衣面不改色地应道:“那还用说,非特殊情况我都会提前的,你知道,我在家也没什么事。”
袁一也跟着点头:“学到了,这就是所谓的违心之言。在必要的情况下,为了维护团队关系和个人形象,说谎是一种高效且必要的人际交往策略。”
江行衣:“……”
“不过你不用白费心思了,我不会向你透露任何关于档案馆的信息,昨晚帮你,已经让我承受了严重的代价。”袁一转过身去,开始整理货架上的商品。
江行衣挠挠头,试图缓和气氛:“可你的帮助,只不过是把我扔到高空而已,其他祸相者也能做到这种程度吧?”
袁一没什么意外:“了解,你对自己昨晚获得帮助的珍贵程度,缺乏准确的认知。
“啊?”
“我可以给你举个例子,在前一段时间,有人向老板求助,老板并未亲自出手,这在档案馆的行动准则中已经是相当克制的表现,但即便如此,他为此承受的代价也很明显——”
“你可以观察他最近的脱发情况作为参考数据。”
江行衣干笑道:“你这么说,我还怪不好意思的……对了,昨晚我在这绑了个人,他没事吧。”
“已经送回家了。”
“那就行。”江行衣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他醒来会闹事,毕竟被绑了一晚上,换谁都不会太高兴。”
正说着,便利店的玻璃门被人推开了。
一股阴冷的气息随着夜风涌入店内,货架旁的日光灯闪了一下。
一个面容苍白的人走了进来,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外套,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
江行衣和袁一齐齐看了过去。
这人……有点像诡异啊。
江行衣下意识瞥了眼袁一,发现她已经停止了手里的动作,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正锁定着来者。
男人没察觉到这微妙的气氛:“我要买……”
话还没说完,他的视线落在收银台后的袁一身上,脸色大变。
然后,他转身就想往外跑。
江行衣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的衣领,硬是把人拖了回来。
“来都来了,买点东西呗。”
袁一平静地开口:“它是诡异。”
江行衣头也不抬:“诡异怎么了,那也是客人啊。”
有袁一在这里,还是她的班,就算是诡异又怕什么。
他转头看向那个面色苍白的男人,语气温和的问道:“你会交钱的,对吧?”
男人连连摇头,声音里都带上了哭腔:“我走错了,真的走错了……”
“你没走错。”江行衣松开他的衣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看,这不是正好想买点东西吗?进来了就是缘分,别客气。”
男人的目光在袁一和江行衣之间来回游移,小声说:“我真的什么都不想买……”
“那怎么行,来便利店不买东西,这不是浪费大家时间吗?”江行衣指了指货架,“随便挑一样,我不为难你。”
袁一在一旁补充道:“根据《便利店运营规范》第七十三条,任何进店人员在未造成损失的情况下,均享有自由离开的权利。”
她顿了顿,又说:“但你身上散发的阴气已经污染了空气质量,建议购买一瓶消毒水作为补偿。”
你看看,她也不是完全的死板,这不是挺会变通的么。
江行衣很欣慰,也不问男人到底要买什么,拿上一瓶消毒水硬塞给它。
男人接过消毒水,呆滞的掏出手机扫了码,随后在惊恐与困惑的双重情绪支配下,踉踉跄跄地冲出了便利店。
江行衣目送着它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忽然有感而发:“我发现了,鬼和诡异的最大区别,就是后者至少有手机,能扫码付款。”
袁一看着那个惊慌失措逃走的背影,面无表情地说:“从未在本市出现过的陌生个体,且对便利店的实际情况缺乏基本认知。结论,它有问题。”
“你的意思是,它是从市外来的?”江行衣收回目光,转头问道。
“目前无法判定。”袁一回答得干脆利落,“我会将这一情况上报给老板。”
江行衣见终于有机会了,故作好奇的问:“咱们青灵市的所有诡异,你都知道?”
袁一垂下眼帘,语气平淡地说:“不止诡异。”
江行衣心里一动,追问道:“你只负责青灵市?其他城市的情况,你清楚吗?”
袁一摇头:“我的权限和任务范围仅限于青灵市,关于其他城市的情报,我无法提供。”
但她随后话锋一转:“不过,根据昨晚事件的参与度和贡献评估,你的个人积分应该有显着增长,建议你回头问一下十三局。”
说到这,江行衣差点没给自己一巴掌,光顾着睡觉,最重要的事居然忘了。
昨晚忙活大半天,为的是什么?
积分啊!
自己杀了好几只诡异,外加静谧之声,积分应该会很可观。
有郑方明这个“记分员”在,功劳想必一分都不会少。
唯一的问题是,在十三局看来,最后的静谧之声不是他杀死的,而是袁一。
这是个大问题。
袁一看他的表情,明白了什么:“在必要的情况下,为了维护团队关系和个人形象,我也可以适当的说谎。如果十三局向我求证,我会告知他们,你在行动中提供了关键性的协助。”
“当然,他们主动询问我的概率极低。”
“那真是多谢了!”江行衣心里一喜,马上给游子闲发出信息。
“我的积分统计完了吗?昨晚忘了说,虽然那只大诡异不是我杀的,但也是帮了大忙,你可得给我算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