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客厅里除了沙发、茶几和电视柜,就再没有多余的家具。
地板擦得很干净,一尘不染,甚至能反光。
这整洁程度,比江行衣那狗窝强一百倍,简直是样板间。
他没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观察着赵诚的反应。
“实话说了吧,我之所以来,是因为你妻子李楠楠。”
“她跑去报案,说你有问题。”
听到这话,赵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他沉默了几秒钟,然后走到沙发旁坐下,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似的,用一种疲惫不堪的姿态陷进沙发里。
“哎。”
一声长长的叹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赵诚的反应完全出乎江行衣的意料,没有惊慌,没有愤怒,反而带着一种解脱感。
这就有点意思了。
“她跟你说什么了?”赵诚抬起头,看向江行衣。
“她说你有些不对劲。”江行衣没有透露细节,只是含糊地说道,“她说你最近两天行为很古怪,让她感到害怕。”
“害怕?”赵诚自嘲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苦涩和无奈,“该害怕的人,是我才对。”
哦?
江行衣心里来了兴趣,这家伙不按套路出牌啊。
他没有接话,随手拉开餐桌旁的椅子坐下,示意他继续说。
赵诚似乎是在组织语言,他盯着茶几上一个空空如也的玻璃杯,很久才缓缓开口。
“一切是从两天前开始的。”
他的叙述,与李楠楠的版本,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那天晚上,我正常下班回家,可是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
“不是臭,也不是香,是一种……甜腻的腥味,闻着就让人反胃。”
“我问楠楠那是什么味道,她说她什么都没闻到。”
“我当时以为是自己太累了,出现了幻觉,就没再多想,去洗了个澡。”
赵诚的声音很平稳,缓缓回忆着。
“可等我洗完澡出来,发现楠楠已经把晚饭都摆好了,她就坐在餐桌旁,一动不动地等我,脸上还挂着笑。”
“桌上有一盘菜,红烧排骨。可那排骨……颜色不对劲。”
“太红了,红得发黑,酱汁黏糊糊的,跟凝固的血一样。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当场吐出来。”
“我跟她说在公司吃过了,让她自己吃,她也没说什么,就把那些菜都倒掉了。”
江行衣听着,心里感到疑惑。
这和他从李楠楠那里听到的完全是两个故事。
在李楠楠的口中,是赵诚不吃她做的饭菜,态度冷漠,让她伤心。
但在赵诚这里,却成了饭菜本身有问题,他根本不敢吃。
“那天晚上,我几乎没怎么睡。我总觉得身边躺着的不是我的妻子,而是一个陌生的东西。她身上的味道变了,不再是我熟悉的沐浴露的清香,而是那种甜腻的血腥味,怎么都散不掉。”
“第二天早上,我被厨房的声音吵醒了。”
赵诚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我走过去,看到楠楠背对着我,站在砧板前,她手里拿着刀,正在用力地剁着什么。”
他回忆着当时听到的声音,脸色愈发苍白。
“那是一只……一只被拔光了毛的鸟,好像是麻雀。”
“她剁得很用力,骨头和肉都混在一起。然后,她把那些混合着骨头碎渣的肉糜,用手捧起来……吃掉了。”
赵诚说到这里,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颤抖,牙齿都在打颤。
“她没有咀嚼,就是那么直接吞下去。我看到她的喉咙在滚动,血水顺着她的脸颊流下来。她还对我笑,那笑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额……
江行衣听得眉头直跳。
这下热闹了,罗生门啊。
都在说对方吃生肉,吃麻雀。
这夫妻俩是商量好的,还是被同一个诡异给影响了,产生了镜像般的幻觉?
其中肯定有一个在说谎,那个人会是谁呢?
江行衣继续往下听。
“我当时吓坏了,腿都软了,赶紧跑回卧室,假装什么都没看见。过了一会儿她走进来,穿戴整齐,跟没事人一样,跟我说她要去上班。”
赵诚继续说道:“她走后我冲进厨房,可什么都没有,砧板是干净的,垃圾桶是空的,就好像那一切都只是我的噩梦。”
“但是,”赵诚的声音猛地低了下去,透着一股阴冷,“我在水槽的过滤网里,找到了一根灰色的羽毛。”
“我不敢报案,我没有任何证据,我要是跟别人说我老婆在家生吞麻雀,谁会信?他们只会觉得我疯了,会把我抓去精神病院。”
“昨晚,我假装睡着了,深夜里,我听到身边有动静。我悄悄睁开眼,看到楠楠……她正坐在床上,背对着我。”
“她的肩膀一耸一耸的,在干呕。”
“接着,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嘴里,掏着什么东西。”
“然后,她从嘴里……掏出了一块黏糊糊的,暗红色的东西,随手塞进了我的西装口袋里。”
江行衣听到这里,下意识地问了一句:“你睡觉还穿着西装?”
这问题显得有些不合时宜,但确实是他最先想到的。
谁家好人睡觉穿西装啊?
赵诚猛地抬起头,眼睛里满是惊惧和血丝:“我不敢脱衣服。”
“我怕我睡着了,她会对我做什么,我不敢让她碰到我的皮肤!我觉得她已经不是她了!”
江行衣陷入了沉默。
李楠楠说她从丈夫口袋里掏出了一块蠕动的肉。
赵诚说那块肉是妻子从嘴里掏出来,塞进他口袋里的。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诡异事件了,这简直是家庭伦理剧的灵异版,还是悬疑带惊悚的那种。
江行衣已经开始头疼,他最怕这种麻烦事了。
有这功夫,他宁愿去跟诡异打一架,打完收工,简单直接。
“那块肉呢?”他问。
“我扔了。”赵诚的声音里透着无法掩饰的恶心,“我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它从口袋里拿出来,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
“可没用。”他绝望地摇着头,双手插进自己的头发里,痛苦地抓挠着,“中午的时候,我打开衣柜想找件换洗的衣服,那块肉又出现在了那件西装的口袋里,一模一样,还在动!”
赵诚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他抬起头,喉咙滚动了几下,努力压抑着快要崩溃的情绪。
“我实在受不了了。”他的声音嘶哑而低沉,“我想跟她摊牌,问清楚她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或者……或者她根本就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人了。”
“可等我去了趟卫生间,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再出来时,家里已经空了。”
赵诚脸上浮现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充满了荒诞感。
“我真没想到,她竟然跑出去报案,反过来说是我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