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衣感觉这五分钟,比他这辈子过的任何一个五分钟都要漫长,甚至比昨晚那一夜还要难熬。
他就那么僵直地坐在治疗椅旁边,脸色铁青,胃里翻江倒海。
按照那位童医生的说法,治疗方案简单明了:主药,是那条他亲手从罐子里夹出来的漆黑蜈蚣;辅药,则是从他皮肤裂缝里争先恐后爬出来的那一堆黏腻蠕动的虫子。
整个过程,江行衣的脑子都是一片空白,不敢去想自己胃里有什么,它们正在干什么。
好在,时间终究还是流逝了。
五分钟后。
江行衣恍如隔日地站起来,脸色依旧有些发青。
只是把这些虫子给消化,自己的胳膊就能好了?
他带着一丝疑虑,试探性地抬起那条不久前还耷拉着的手臂,先是握了握拳,又缓缓转动了一下手腕,动作从生涩到流畅,没有丝毫的阻滞感和疼痛。
这种恢复速度,这种治疗方式完全超出了科学的范畴,简直是医学奇迹……比王叔的保温杯强多了!
江行衣心里感叹着,尽管过程不是很想让人回忆,但效果却好得无话可说。
游子闲看着他的表情,笑着说:“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江行衣点点头,看向童医生,准备道谢。
童医生那张裂开的小脸上,虫子已经重新钻回了皮肤里,裂缝也慢慢愈合。
几秒钟后,他又变回了那个白净可爱的小孩模样。
“好了,伤治完了。”他小脸上露出一个公事公办的表情,“该付钱了。”
江行衣问:“多少钱?”
童医生伸出一根手指:“一万。”
江行衣愣住:“这么贵?”
其实这个价格是不贵的,只是江行衣已经太久没有一次性支出过这么多钱了。
最近这段时间他的生活几乎都围绕着诡异事件展开,早已习惯了那种不需要掏钱的模式,突然面对这种正常的商业交易,反而有些不太适应。
“贵?”童医生的小脸严肃起来,“我用的主药是百年黑玉蜈蚣,辅药是我耗费自身能量培育的医疗虫,五分钟就能让你断臂重生,一万块很多吗?”
他掰着手指开始算账:“你去医院挂号要不要钱?拍片子要不要钱?手术要不要钱?后续的药费、住院费、护理费,哪一样不要钱?最重要的是时间,你要在病床上躺多久?一个月还是两个月?”
“我这里,五分钟,随治随走,不耽误你任何事。一万块,买的是时间和便利,懂吗?”
江行衣没法反驳,道理是这个道理。
童医生看他一脸为难,眼神里透出疑惑:“你可是祸相者,连一万块都拿不出来?”
江行衣有些尴尬,他掏出手机,点开屏幕。
“有是有,但都在家里放着,没带现金出来。”
他看了一眼手机银行的余额,数字不太够支付这次的治疗费。
童医生看在眼里,不由叹了口气:“我就不该给你们开门。”
他的目光扫过游子闲,最后停在江行衣脸上。
“我看你长得像个好人,这才开的门。”
这叫什么话,合着我看起来不像好人?
游子闲心里想着,立刻换上笑容。
“童老板,要不这样,还是老规矩。”他拍了拍江行衣的肩膀,“我这兄弟,实力你放心,他可以帮你做一件事,用来抵扣一部分。”
童医生想了想,也没拒绝,看来以前游子闲就是这么赊账的。
“也罢,我这里倒是有件事需要人帮忙。”他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江行衣,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你现在身上有多少钱?”
“五千多。”
“那就把这五千全给我。”童医生伸出手,小手掌摊开,做出要钱的姿势,“剩下的部分,你帮我做一件事来抵。”
江行衣掏出手机,点开支付码,对准童医生递过来的收款码扫了一下。
确认金额后,他按下转账键,五千多块钱瞬间从账户里消失。
“什么事?”他收起手机,看着童医生,“先说清楚,违法犯罪的事我可不干。”
“那倒不至于,毕竟我也是遵纪守法的好市民。简单来说,我有个朋友。”
“他胆子很小,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见人。”
游子闲插话:“所以?”
“他住的地方快被拆了。”童医生继续说,“我让他搬过来,他不肯。”
江行衣问:“他住在哪?”
童医生回答:“307国道一个废弃罐头厂里。”
不是,咱们青灵市到底还有给活人住的房子么,废弃工厂也太多了吧。
江行衣心里想着,没开口。
“佳佳罐头厂?”游子闲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说的是那个废弃的佳佳罐头厂?”
童医生点了下头,算是确认。
游子闲的表情顿时变得古怪起来:“不对啊,那个地方不是早就被我们十三局封锁了吗?档案上说里面一直闹东西,但我们搜查了好几次,什么都没找到。”
“我朋友就是那个‘东西’。”童医生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
好吧。
游子闲干笑着,不知道说什么。
童医生没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地说下去。
“他是个收藏家,收藏了很多罐头,不愿意离开,我要你过去,把他连同他的收藏品一起请过来。”
“他很重,力气小的人搬不动,而且他很怕生,可能会反抗,但你不能伤到他。”
童医生最后补充道:“这就是你要做的事。”
江行衣试探性地问:“你朋友是祸相者吗。”
童医生摇头:“不是。”
江行衣又问:“总不能是诡异吧。”
童医生很无语,用一种看文盲的眼神盯着他:“你这么大的人了,只知道祸相者和诡异吗?”
江行衣很疑惑,因为他确实不知道除了这两个,还有什么非人类的存在。
这时,游子闲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凝重:“你说的该不会是……”
童医生点头:“正是。”
游子闲深吸一口,开始在身上翻找。
江行衣一脸疑惑:“你找什么?”
“证件!”
“啊?”
游子闲掏出十三局的证件,郑重其事地举到童医生面前,一字一顿道:“我现在要逮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