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沈星辞十一岁了。他依旧每天练习呼吸法,依旧在学校里表现平平,依旧被同学们若有若无地排斥着。那套无法带来任何力量的“基础修炼法”,几乎成了他的一种执念,或者说,一种麻木的习惯。
他与养父沈峥的交流依旧很少。沈峥似乎更加忙碌,也更沉默了。他经常对着一个老旧的、带着军方标识的加密信息板发呆,眉头紧锁,眼神里充满了沈星辞看不懂的担忧和决绝。家里的经济状况似乎也变得更加拮据,沈峥开始接一些更危险、报酬也更高的活儿——去城市边缘的废弃矿区或者被初步净化过的污染区域,寻找还有价值的旧时代零件或矿物。
沈星辞很担心,但他问不出口。他能做的,只是更加努力地打理回收站的日常,尽量减轻养父的负担。他的动手能力在这种日常劳作中得到了极大的锻炼。那些废弃的机械在他手中仿佛获得了新生,回收站的运作效率甚至因此提高了一些。偶尔,他还能用废件组装些小玩意儿,卖给附近的居民,换回一点点额外的信用点。沈峥对此不置可否,但沈星辞能感觉到,养父眼神中的失望似乎淡了一点点,偶尔甚至会流露出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赞许?
一天,沈峥接到一个紧急委托,需要外出几天。临行前,他反复叮嘱沈星辞不要乱跑,尤其不要去回收站最深处那个上了多重物理锁和能量锁的旧仓库。
“里面的东西很危险,有些是带有辐射的废弃军品,有些能量结构极不稳定,你绝对不准进去!”沈峥的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
沈星辞郑重地点头答应。
然而,命运似乎总是喜欢玩弄人心。沈峥离开后的第二天傍晚,一场罕见的磁暴袭击了蔚蓝星。虽然城市穹顶防御系统抵挡了大部分影响,但强烈的能量干扰还是导致下层区大面积停电,回收站的备用电源也出现了故障。
混乱中,沈星辞听到旧仓库方向传来一阵刺耳的警报声——那是仓库门禁系统因断电和磁暴干扰即将失效的警告!
沈星辞心里一紧。养父的叮嘱言犹在耳,但他更担心仓库里那些“危险”的东西泄露出来,不仅会毁掉回收站,甚至可能危及周围的邻居。
来不及多想,他抓起一支高亮度手电和一把多功能工具钳,冲向旧仓库。仓库的门禁红灯疯狂闪烁,发出滋滋的电流声,厚重的合金门竟然裂开了一道缝隙!
他一咬牙,用力推开沉重的仓库门,一股混合着尘埃、机油和某种奇异能量残留的气味扑面而来。
仓库里极其昏暗,只有手电光束扫过的地方,才能看到堆积如山的各种废弃机械和箱子。许多物品上都贴着危险的辐射标志或“军用科技,严禁触碰”的标签。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能量波动,让他的皮肤微微发麻。
他小心翼翼地深入,试图找到警报源,或者确认是否有危险品泄漏。手电光晃过一堆覆盖着防尘布的货物时,他忽然停住了脚步。
一种奇怪的感觉攫住了他。
不是声音,也不是视觉。而是一种……呼唤。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微弱却持续不断的吸引感。
鬼使神差地,他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掀开积满灰尘的防尘布,后面是几个看起来格外古老的金属箱,样式与他见过的任何现代物品都不同,上面刻着模糊不清的、类似蔓藤又类似符文的花纹。
那吸引感,就是从其中一个箱子里散发出来的。
箱子上没有锁,只有一道复杂的卡榫。沈星辞的心跳莫名加速,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凭借着自己对机械结构的直觉和理解,摸索着那道卡榫。几分钟后,伴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哒”声,箱盖弹开了一条缝。
柔和的光芒从缝隙中流泻而出,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纯净感。
沈星辞深吸一口气,缓缓打开了箱子。
里面铺着某种黑色的缓冲材料,正中静静地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晶体。晶体呈现出深邃的靛蓝色,内部仿佛有无数星辰在缓缓旋转、生灭,散发着微弱却无比纯粹的能量波动。它美得惊心动魄,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宇宙封印其中。
仅仅是看着它,沈星辞就感到自己一直沉寂的体内,那所谓的“基因原能”或者说某种更深层的东西,开始泛起极其细微的涟漪。一直禁锢着他的那道无形枷锁,似乎松动了一丝丝。
他几乎立刻认出了这是什么——虽然在现实中从未见过,但学校的科普教材和联邦的宣传影像里,无数次出现过它的形象!
星核!
宇宙能量结晶,辅助基因锁觉醒、提升灵力修为的战略级资源!哪怕只是这么一小块,其价值也足以买下整个下层区!它怎么会出现在养父的废旧仓库里?
巨大的震惊和疑惑淹没了沈星辞。养父知道它的存在吗?如果知道,为什么把它藏在这里?如果不知道,它又是从哪里来的?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那星核似乎感应到了他的注视和体内那微弱的共鸣,表面的光芒轻轻闪烁了一下。
下一秒,一段破碎、模糊、却带着无尽苍凉与悲伤的画面,猛地冲进了他的脑海!
……无尽的黑暗星空……巨大的、扭曲的、仿佛由纯粹恶意构成的柱状物贯穿天地……无数狰狞的身影如潮水般涌出……璀璨的文明在战火中燃烧、崩塌……一个模糊的身影在一片废墟中,将一块散发着微光的晶体塞进一个破损的救生舱……悲怆的呼喊仿佛跨越了时空,直接在他灵魂中响起:“……活下去……记住……”
“呃啊!”沈星辞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那些画面带来的冲击远超出他精神能承受的极限,太阳穴突突地跳痛,恶心感涌上喉咙。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撞在一个冰冷的货架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手电筒掉在地上,光束胡乱地晃动着。
仓库重新陷入半明半暗的诡异氛围。只有那箱子里的星核,依旧散发着恒定的、温柔的微光,仿佛刚才那恐怖的精神冲击与它无关。
沈星辞大口喘着气,额头上满是冷汗。他惊疑不定地看着那块星核,心脏狂跳不止。
那是什么?是星核记录下的影像?还是……他自己的幻觉?
那些画面中的绝望与悲伤是如此真实,深深地烙印在他的感知里。尤其是那个模糊的身影和那句“活下去……记住……”,像一把冰冷的凿子,敲击着他记忆深处某些被彻底遗忘的东西。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磁暴的影响正在逐渐减弱,仓库外的警报声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备用电源可能恢复了。
他必须立刻离开这里,并把箱子恢复原样。无论这块星核来自哪里,背后必然隐藏着极大的秘密和危险。绝不是现在的他能够触碰的。
他小心翼翼地将箱盖合上,卡榫扣回。又将防尘布仔细盖好,抹去自己来过的痕迹。做完这一切,他才捡起手电,快步退出了仓库。
回到自己的小房间,沈星辞的心依旧无法平静。夜晚,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那深邃的靛蓝色晶体,以及那毁灭性的星空战场景象。
同时,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他身体里萌发。
那一直沉寂的、如同死水般的身体内部,似乎真的因为近距离接触了星核,而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活力。一股若有若无的、清凉的能量感,第一次清晰地出现在他的感知中,虽然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真实不虚。
枷锁,真的松动了。
不是因为养父那套无用的呼吸法,而是因为这块神秘的星核。
养父究竟是谁?这块星核从何而来?那些记忆碎片又是什么?自己无法觉醒力量,是否与这背后的秘密有关?
无数疑问盘旋在沈星辞的脑海,让他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世,对养父隐藏的过去,产生了强烈到极致的好奇与探究欲。
他的童年,那层灰色的、压抑的帷幕,似乎被那只意外出现的星核,悄然揭开了一角,露出了其后汹涌的、未知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