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犀站在院子里,望着远处的湖面,心里越发不安。李刺史死得蹊跷,现在又冒出《鼍神社实录》,这宁湖的局势怕是要乱了。
鼍神岛坐落在宁湖尽头,湖面雾气腾腾,远远望去,整座岛像浮在云里。鼍神宫建在岛中央的山洞里,宫门外立着两排戴鼍脸面具的弟子,手里握着寒光闪闪的弯刀,气氛肃穆得让人不敢靠近。
沈充跟着左、右护法走进大殿。殿内烟雾缭绕,供桌后挂着两片巨大的红色幕布,幕布后隐约能看到一道数丈高的身影,正抚摸着一头巨鼍的脑袋。
那巨鼍体形庞大,鳞片在火光下泛着青黑色的光。
“禀鼍神,”沈充躬身行礼,将《神社实录》递了上去:“此乃顾文彬长史所献,原是商会陆咏所有。属下看过,里面记的都是李鹬污蔑神社的胡言乱语,与上次搜出的那卷一模一样。”
右护法接过那卷实录,放在供桌上,声音低沉:“沈领司不必忧心,鼍神自有判断。你说的樱桃,盯紧便是,若她真有副本,再动手不迟。”
“属下明白。”沈充顿了顿,又道,“还有一事……新到任的苏无名,昨天去了邀月楼要鼍神酒,还管了林家客栈的事,似乎对神社颇有不满,要不要……”
“不必。”幕布后突然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吓得沈充连忙跪倒在地。
“苏无名乃狄仁杰弟子,极擅查案,尔等须谨慎提防,不可轻举妄动。”
“是!属下谨记鼍神明示!”沈充重重磕了三个头,起身时,额头上已满是冷汗。
入夜,长史府正举办为苏无名接风的宴席,官员们推杯换盏。
苏无名端着酒杯,望着桌上的酒壶,突然开口:“宁湖的夜宴倒是热闹,只是想喝什么酒都由不得自己做主,倒有些可惜。”
顾文彬一听,连忙挥手让歌姬退下,脸上堆着笑:“苏兄这话里有话啊!是觉得这酒不合口味?我再让人换些别的来!”
“不是酒不合口味,是规矩太多。”苏无名放下酒杯,“我听说,宁湖的‘南天酩’早年是百姓常喝的酒,现在改叫‘鼍神酒’,就只能供神饮用?”
一旁的曾三揖已经有些醉了,他拍着桌子喊道:“司马说得对!以前我天天喝南天酩,现在倒好,连闻都闻不到了!这官做得……憋屈!”
顾文彬连忙打圆场:“曾老,你醉了!有鼍神社在,咱们七天去一次公廨就能把事办了,多清闲啊!”
“清闲?”苏无名起身便拜别:“我可清闲不下来,李刺史被害,案子还没破,我得去给他守灵。各位慢饮,我先告辞了。”
一瞬间,屋内只留下满座尴尬的官员。
湖边别墅的灵堂里,樱桃从后窗潜入,跪于棺材前:“爹,我一定会为您报仇!”
就在这时,樱桃猛地听到一旁的打坐间有动静,顿时睁大眼睛。
突然一道闪电,骤然令整个屋子十分明亮,樱桃竟然看到父亲站在门前。
刺史李鹬清瘦高挑,面容惨白,但器宇不凡。樱桃明知父亲已死,看到的必是鬼影,吓得白眼—翻,昏倒在地。
鬼影欲上前扶樱桃,却听见门响。
正是撑着伞的苏无名正推门而进,见到樱桃晕倒,苏无名迅速扔伞冲了上去,却看到一身影在打坐间门口一闪即逝。
苏无名本不会武,为了壮胆,他捡起了地上的短剑,仗胆慢慢逼近打坐间。但只看到那身影一闪,消失在打坐间里。
烛光下,在书房的榻上,樱桃慢慢睁开眼,模模糊糊嘀咕着:“爹,你身为刺史,却遭此暗算,我知道你一定死不瞑目,可您别吓我……”
一个模糊的身影走来,正是苏无名:“你醒了……”
“是我。”苏无名连忙开口,“新任宁湖司马苏无名,想来给李刺史守灵。”
樱桃认出了他,是那晚在鼍神庙偶遇的人,她收起短剑,语气却依旧冰冷:“你不是盗贼,也不是教书先生,竟是司马?”
“是。”苏无名走到棺材旁,“我也没想到,你是李刺史的女儿。”
“哼!”樱桃冷笑,“那晚你装神弄鬼,误了我的大事!现在就算给我爹守灵,又有什么用?宁湖的官员,哪个不跟鼍神社勾结?”
“你是说,李刺史是为鼍神社所害?可有证据?”苏无名追问道。
樱桃:“无须证据!我爹死不瞑目,刚才我看到了他的鬼魂显灵!”
樱桃刚要回答,打坐间又传来一阵响动便下意识握紧了剑,她虽是练武之人,却有些害怕。苏无名仗着胆子大,向打坐间走去,大喝道:“谁在那儿?!”
门从里面被打开,李四走了出来。
李四脸上并不慌张,他看到樱桃很惊讶,胡乱地比划着:“啊,啊,啊……”
樱桃安慰:“四叔你放心,我没事的,你出去吧。”
李四还是不放心地看着苏无名,走了。
樱桃回头解释道:“他说他在给我爹收拾遗物。”
苏无名:“你刚才说看到了李刺史?想是思父心切,产生的幻觉吧?”
樱桃一时似乎也难以确定。就在这时突然吹来一股邪风,白布飘动,气氛阴森。
两个蒙面人突然破窗而入,挥着横刀直冲樱桃:“把《鼍神社实录》交出来!”
樱桃推开苏无名,持剑迎战。可她毕竟是女子,很快就落了下风。
苏无名在旁边干着急,帮不上忙。
就在其中一个蒙面人举刀要砍向苏无名时,一道黑影突然破窗而入,横刀挡住了攻击。
细看之下发现,竟是卢凌风!
“卢凌风!”苏无名又惊又喜,可是却没看到武清平又忙问:“我师侄呢?”
“清平现在与裴小姐她们在一起喝茶聊天,原本她想与我同来寻你,可几日奔波我担心她累到,故而独自来寻你。”
卢凌风说着,同时挥刀与两个蒙面人缠斗起来。他的刀法凌厉,很快就占了上风。
樱桃趁机甩出袖箭,射中一个蒙面人的大腿,那人栽倒在地,另一个人见状,慌忙跳窗逃走。
“别杀他!”苏无名拦住要补刀的樱桃,“留活口,才能问出主使!”
樱桃却突然鬼魅地一笑,指尖悄悄捻出一点淡绿色的粉末,那是她藏在腰带里的迷香。
卢凌风刚要上前按住那个蒙面人,就猛的栽倒在地。
而苏无名也只觉得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等苏无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他靠着棺材坐起来,只觉得浑身无力。
卢凌风也正揉着脑袋,脸色苍白:“这樱桃不简单,迷香用得悄无声息,我竟一点都没察觉。”
“她不是要害我们,是怕俘虏泄露消息。”苏无名扶着棺材站起来,扫视着厅堂的格局。
他举着蜡烛,走进一侧的打坐间,迎面是巨大的八卦打坐坛。苏无名用手指摸了一下打坐坛,上面满是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