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儿抱着琵琶走到大厅。这是她三年来第一次踏出那个房间。
卢凌风坐在唯一的椅子上,看着雪儿起身,
衣袂飘飘,竟跳起了反弹琵琶。她的身姿轻盈如敦煌飞天,指尖在弦上拨动,每一个动作都精准、绝妙。众人看得瞠目结舌,连喝彩都忘了。
雪儿弹到动情处,眼泪又流了下来,滴泪痣被泪水浸得发红。曲终时,她对卢凌风笑道:“我哭花了妆容,去重新化过,再为你弹《春江花月夜》。”
没等卢凌风回应,喝彩声便淹没了大厅。
雪儿笑着上楼,卢凌风瞥见角落里的小乞丐,他手里还拎着粽子,便用眼神示意他送上去。小乞丐点点头,偷偷跟在雪儿身后。
雪儿回到房间,快速打开窗户。
鬼市的暗处,杜铭正带着大军埋伏,一名将领指着那扇窗户:“杜长史,您看!”
杜铭眯起眼,握紧了腰间的刀。
雪儿刚关窗,敲门声就响了。她开门,看着小乞丐手里的粽子,语气温柔:“进来吧,这么多我吃不了,一起吃。”
小乞丐本想拒绝,却抵不住粽子的香气,跟着进了屋。
突然,一名兵卒大喊:“快看!”
众人抬头,只见一只巨大的木鸟正向雪儿的窗户飞去,那木鸟上站着一个白衣面具人,衣摆在风中飘动,像从天而降的仙人。
“是沙斯!”将领喊道。
杜铭一挥手,二十余名弓箭手拉弓搭箭,对准那木鸟。
那木鸟准确停在窗边的平台上,白衣面具人走进楼内。
杜铭再也按捺不住,下令:“冲!”
大厅里,一名胡人突然抽刀大喊:“救贺兰雪!”又有六七个人同时发难,楼主的手下、捕快们瞬间战在一起。
卢凌风抽出刀,斩杀一名胡人,往雪儿房间冲去。
他一脚踹开雪儿的房门,那白衣面具人便飞身而出,与他战在一起。那白衣面具人的武器奇形怪状,招式凌厉,竟将卢凌风压制。
而小乞丐吓得哆哆嗦嗦地跑出来,避开刀兵,往大厅逃去。
卢凌风与白衣面具人打斗时,瞥见小乞丐今天的走路姿势有些怪异,正待细想,杜铭便带着人冲了进来。
小乞丐趁机躲过人群,溜出了幽怨楼。楼内,杜铭与卢凌风双战白衣面具人,白衣面具人不敌,借轻功遁走。
两人冲进房间时,却不见雪儿,桌上扔着粽子,角落里被脱去外衣的小乞丐手脚被捆,昏迷在地。卢凌风突然想起什么,冲出房间,往鬼市码头跑去。
码头边,一条小船停在那里,身披蓑衣的船夫正在等着。
“小乞丐”跑过去,那船夫便跳上岸,张开双臂。
只见“小乞丐”卸下伪装,竟是雪儿!她扑进船夫怀里,那船夫摘下了面具,正是沙斯。
“快上船!”沙斯推着雪儿上船。
二人刚要动身,卢凌风的声音便传来:“沙斯休走!”
沙斯回身,见卢凌风挥刀劈来,便推了雪儿一把:“你先划船!”
雪儿不肯,沙斯急道:“听话!”
他扯下蓑衣,一排短箭飞向卢凌风,又将斗笠扔出,斗笠瞬间变成旋转的暗器。
卢凌风躲过那暗器,沙斯却已踹开船,船向暗河驶去。
沙斯踏水而行,落在船上,抱住雪儿。卢凌风无法踏水,只能在码头上看着。
这时,杜铭带人赶到,大喊:“射箭!”
几十支箭瞬间飞向那条小船。
雪儿后心中了一箭,栽倒在船上。沙斯发一声怪叫,眼睛瞪得通红,死死抱住雪儿。
“雪儿……”沙斯声音颤抖。
雪儿伸手想摸他的脸,却虚弱地说:“我知道你换了容颜,别让他们看到……别管我,快跑!”
“雪儿!”沙斯声音哽咽。
雪儿笑了笑:“能见你最后一面,我心满意足了……”
随即她头一歪,没了气息。
箭雨再次袭来,沙斯向后一仰,沉入水中。
箭雨过后,河面恢复平静。卢凌风看着空荡荡的小船,低声道:“他擅水遁,跑了。”
杜铭气急败坏,一把抓住卢凌风的衣领:“都怪你这个废物!我奉狄公之命等了十二年,白等了!”
卢凌风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将军府上,卢凌风有些失魂落魄的走到武清平面前,似乎很委屈。
而小乞也丐醒了过来,却还很虚弱。
他坐在椅子上,回忆道:“雪儿说要吃粽子,我一进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苏无名点点头,走到生闷气的卢凌风身边:“小乞丐遇到的苍鹰是沙斯的幻术所化,他醒来脸疼,是沙斯在他的脸上动了手脚,做了那张助贺兰雪逃脱的人皮面具。”
卢凌风一拳砸在腿上,很是自责:“都怪我……”
武清平拍了拍他的手,安慰道:“此事不能全怪你,你也不要太自责,都怪我一回长安事情多,明明这个案子也有我一份的,我却全推给你和师叔,明日我便把别的事情推掉,明天陪你查案。”
“就是,现在也不是自责的时候,贺兰雪死了,沙斯会更疯狂,若他在幻术大会上作恶,后果不堪设想。”
话音刚落,外面传来消息,宇文慕恺死了。
宇文府的书房里,凌乱不堪。字文慕恺的尸体摆成奇怪的姿势,左手放在腰上,右手呈托举状,一只脚踩着地面,脸上满是痛苦,身上却没有伤口。
卢凌风伸手想验尸,却突然停住,这姿势太熟悉了。他后退几步,仔细观察,突然道:“踩鬼天王!”
杜铭走进来,一见尸体就红了眼:“宇文少匠!你怎么就走了?”
说着就要抱住尸体,卢凌风赶忙上前拦住他:“别动!他这姿势是踩鬼天王,定是想留线索。”
杜铭将信将疑,凑过去看了看:“还真有点像……可这能有什么线索?”
“宇文是参天楼设计者,此时死,定与大会有关。”卢凌风看向杜铭,“您知道长安哪座寺院有踩鬼天王像?右手托三层宝塔、脚踏仰身夜叉的那种。”
杜铭想了半晌,突然道:“青龙寺!浮屠院有这石雕!”
卢凌风立刻冲出门,直奔青龙寺。
可他跑遍了长安四座有踩鬼天王像的寺院,都没找到任何线索。回到虬庄后,他垂头丧气地喝水:“都找遍了,什么都没有。”
“仵作说宇文是被人近距离徒手杀害的,筋脉尽断。”苏无名沉吟道,“凶手与他极熟,才能直入他的书房。走,去宇文府。”
宇文府的书房已改成灵堂,一口空棺材停在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