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凌风示意她去廊下的桌子旁,自己则上前一步:“我先来。”他从怀里掏出五枚铜钱,指尖一弹,五枚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与此同时,他抄起那老伙计留下的大木棍,手腕转动,木棍如疾风般扫过,将下落的铜钱尽数打回空中;待铜钱再次坠落,木棍轻轻一托,五枚铜钱竟整齐地摞在棍头上。卢凌风转身,将木棍停在摩家娘子面前,五枚铜钱纹丝不动。
摩家娘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诧,她重新打量卢凌风——这男子身形挺拔,动作利落,不似文弱书生,倒像习武之人。
“当然——”她刚要开口,裴喜君的声音传来:“我好了。”
众人围过去,只见纸上画着摩家店的简易图,主楼、厢房、祠堂的位置丝毫不差,连门楣上“摩家店”三个字都临摹得惟妙惟肖。
摩家娘子眼中露出欣赏:“妙笔丹青,请吧。”
武清平倒是简单,模仿了摩家娘子的声线说了几句话。
这惹得摩家娘子惊奇不已:“你居然会模仿声音,还与我一般无二,你也可以进去了。”
武清平和卢凌风站到摩家娘子身后,卢凌风看向苏无名:“你们俩没问题吧?”
苏无名微微一笑,费鸡师却先一步凑上前,对着摩家娘子干笑:“要不,我给你看看病?万一你有什么旧疾,我保准能治。”
摩家娘子脸色一沉:“放肆!我定这规矩,就是为了不让你再进店。出去!”
“等一等。”苏无名上前一步,“若是我能说出这客栈的来历,可否把他也带进去?”他指着费鸡师,语气从容。
“六朝时,高僧罗什在寒州与长安间修建金刚寺,其间遭盗匪恐吓却不为所动,最终建成寺传经书,还感化了盗匪。方才我在山坡见‘化盗成佛’石灯,又观此地多葱薤,与《六朝拾遗记》中金刚寺的记载相符,想来这摩家店便是建在金刚寺遗址之上吧?”
摩家娘子盯着苏无名,眼神复杂,半晌才道:“你只动嘴皮子,算什么绝技?但若不让你进,倒显得我言而无信。你们可以进去,只是他!”摩家娘子指向费鸡师,“只能住柴房。”
“凭什么?”费鸡师跳了起来。
“就凭你吃了鸡赖账。”摩家娘子不再多言,转身进了正厅。
卢凌风边走边调侃:“你多喝点酒,身上暖和了,住柴房也不冷。”
“你……”费鸡师气得说不出话。
苏无名却拍了拍他的肩:“卢凌风是为了你好,这样就没人说你6贪杯了。”
“小丫头……”费鸡师看向武清平
武清平捂着耳朵跟上卢凌风:“不听不听,之前听师叔的,可这次是随卢凌风西行,得听他的。”
裴喜君和樱桃在一旁偷笑。费鸡师哼了一声,拎着自己的包裹,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
进入店内,发现里面还有不少客人。而这摩家店一楼的格局类似酒肆,中央生着个大火炉,暖意扑面而来。
柜台旁摆着一排酒缸,有的捆着麻绳,最大的那个却是空的,盖子扔在角落里,足够塞进去一个人。
众人的目光扫过店内的客人:靠窗边坐着一名二十多岁的书生,他正捧着书喝茶,人称“蓝举子”。
中间桌前,一名矮胖的商人与一个粟特人相谈甚欢,那粟特人背上斜挎着一个鼓鼓的包裹。
角落里,一名满脸沧桑的剑客独自饮酒,桌上放着把样式古旧的汉朝古剑。
“一个书生、两个商人、一个粟特人,还有个剑客。”苏无名低声对卢凌风说,“这几个人凑在荒郊客栈,未免太巧。”
“那剑客的剑是汉朝制式,寻常人不会用这么古旧的兵器。”武清平补充道,目光落在那剑客的手上。
那双手布满老茧,指节粗大,显然是常年握剑所致。
看着那人的做派,卢凌风也看得出:“那人不是游侠,就是刺客。”
摩家娘子引着他们往二楼走,边走边说:“别看了,都是来躲雪的。跟我来,楼上有上房。”
上了二楼,老板娘将人带到了上房:“话说前头,我这上房可不便宜。”
苏无名表示理解:“贵点可以理解,这大雪封山又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你们每人每天五百钱,住柴房那个一百五十钱。五匹马五百钱,酒食一千五百钱。”
这报价可把老费吓得不轻,扬言太贵了,简直是狮子大开口,就连苏无名都要招呼着走。
可武清平却直接付了钱,递给了女店主一个银锭。
“女店主,请给我两间上房,在温些好酒,弄几个好菜。”
女店主收下银锭,终于露出了笑脸:“好,旁边那个上房也给你们,还缺什么就和我说。”
女店主走后,不忘指着费鸡师说:“你们要住哪自己定,但他必须住柴房。”
老费对于自己仍需住柴房的安排耿耿于怀,看到同伴们似乎没有伸出援手的意思,更加焦急,试图说服他们改变主意,众人却没理。
“明知道是家黑店,你们还偏要住,卢凌风你不着急去云鼎赴任了??”
樱桃猜测:“若真是黑店……下面那伙人,怕不都是一伙的……不然仅凭女店主和那个老伙计,如何敢让我们一行人住进来。”
武清平一把揽过樱桃:“管他呢,今晚我和樱桃与喜君住一间房,卢凌风你和师叔住一间。”
“那我呢!”费鸡师不高兴。
“你?多喝点酒就行了!喝多了就算被人抹了脖子也感受不到痛苦!”卢凌风打趣。
众人换好衣袜,聊了一番,这才下去吃饭,底下的人还在吃酒喝肉闲聊,一位新旅客的到来打破了平静。
唯有卢凌风和武清平还在原地未动,卢凌风没跟着出去,是因注意到旁边的剑客身上,散发出的隐隐杀气。
他将武清平护在身后,刚欲拔刀,对方却已悄然离去,留下一室尴尬与疑惑。
“咳……别紧张……人家好像只是出去看戏的……要不……咱们也去看看?”武清平说。
卢凌风点头,便随她出去查看。
众人出去,只见一名身着白袍的年轻男子站在院中央,袍角沾着雪花,气质清雅,正是姜山人。他对着摩家娘子拱手:“我乃姜山人,遇大雪,想在此投宿,还请店主行个方便。”
摩家娘子的眼神瞬间柔和下来,她刚要开口,费鸡师却跳了出来:“哎!刚才我们住店要亮绝技,你凭什么例外?”
摩家娘子瞪了他一眼:“店是我开的,我想让谁进就让谁进!”
“不行!规矩不能改!”费鸡师梗着脖子,“要住店,就得亮绝技!”
姜山人微微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献丑了。”他抽出腰间的长剑,剑尖轻轻触地。刹那间,院子里的积雪突然掀起一股雪浪,天地间瞬间变暗。待雪浪散去,众人眼前竟出现了缩小版的悬崖峭壁,山谷重叠,乱石穿空。
姜山人侧卧在“山道”上,揉着脚踝,远处还走来一个背着鹅笼的人,笼子里的大鹅清晰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