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市郊外的临时营地弥漫着一层薄薄的灰雾，这是末世特有的天气，混杂着尘埃与远处城市飘来的不明烟尘。几支队伍各自占据着废弃建筑或临时搭建的帐篷，彼此间保持着既警惕又不得不合作的微妙距离。
秦北潇蹲在地上检查着装备，嘴里嘟嘟囔囔：“军方的人架子真大，把我们都当什么了？炮灰？”
苏景辰正帮瞳安调整背包的肩带，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易碎的瓷器。瞳安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她下意识地往苏景辰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哟，这队伍配置挺特别啊。”一个粗哑的声音从右边传来。
三个穿着迷彩服但并非正统军装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领头的是个光头，脸上有道狰狞的疤痕，从眉角一直延伸到下巴。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在瞳安身上打转，那种赤裸裸的打量让苏景辰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秦北潇站起身，挡在瞳安面前：“有事？”
“没事，就是好奇。”光头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咱们都是来拼命的，有些人倒像是来郊游的，还带着个娇滴滴的小美人儿。”
他身后的两人发出嗤笑声。
苏景辰没有立刻回应，只是轻轻将瞳安往自己身后带了带，这个动作平静却充满了保护意味。杰和武从帐篷里走出来，一左一右站到秦北潇身边，三人形成了一道坚实的屏障。
“疤脸，别惹事。”一个严肃的声音插进来，是军方小队的队长李振国，四十多岁，身材挺拔，标准的军人气质。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军装的人，面色严肃。
光头——疤脸——耸耸肩：“李队长，我就是打个招呼。”
“打招呼？”秦北潇冷笑，“你那眼神都快黏在人身上了，这叫打招呼？”
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其他队伍的成员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看向这边。末世之中，这种摩擦几乎每天都会发生，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任何内耗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
李振国皱眉：“行了，都收敛点。我们是为了同一个目标来的——S市实验室里的数据可能关系到人类存亡。内讧对谁都没好处。”
疤脸撇撇嘴，但没再说什么，带着手下悻悻离开。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瞳安一眼，眼神里混杂着贪婪和某种算计。
等他们走远，李振国转向苏景辰：“抱歉，那些人不是正规军，是‘自由猎手’，收钱办事，纪律性差。但他们的确有些本事，我们现在需要每一份战力。”
苏景辰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明白。”
等李振国离开，秦北潇忍不住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自由猎手？我看就是一群土匪！”
“在末世，界限本来就模糊。”杰平静地说，眼睛却一直盯着疤脸他们离开的方向，“不过那家伙看瞳安的眼神不对劲，得小心。”
武握了握拳头，指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他敢动歪心思，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后悔。”
一直沉默的瞳安轻轻拉了拉苏景辰的衣袖，声音细若蚊吟：“我...我给大家添麻烦了。”
苏景辰转身面对她，眼神柔和下来：“不是你的问题。”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这个世界，美丽不是罪过，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才是有罪的。”抱着她亲了亲她的额头表示安抚。
这话让瞳安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她抬起头，看着苏景辰深邃的眼睛，那里面只有纯粹的坚定和保护欲。这种被无条件守护的感觉，对她这个从小到大都因社交恐惧而被边缘化的人来说，这就是苏景辰一直是她的一束光。
“好了，收拾一下，等会儿要开作战会议。”苏景辰说，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
临时指挥中心设在一座半倒塌的办公楼里，几支队伍的负责人围着一张铺着地图的破桌子。空气中有种压抑的紧张感，不仅仅是因为即将面对的任务，还有各队伍间明显的互不信任。
李振国指着地图上S市中心的一个红点：“根据最后传出的信号，实验室在这里。但整个市中心已经变成了变异生物的巢穴，最麻烦的是，我们发现了一种新型变异体——暂定名为‘织网者’，它能分泌一种特殊物质，将多个建筑物连接起来，形成巨大的巢穴结构。”
“织网者？”一个自由猎手队伍的队长——一个戴着单边眼罩的女人——挑眉，“有什么特性？”
“速度快，隐蔽性强，更重要的是，它似乎有一定的智力，能够设置陷阱。”李振国严肃地说，“我们之前派出的两支侦察队都没能回来。”
会议桌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末世已经快两年，人类对变异生物有了不少了解，但每一次新型变异体的出现，都意味着新的死亡威胁。
“我们的任务分为两部分。”李振国继续说，“一，获取实验室数据；二，如果可能，带回织网者的样本。任务分两个阶段：第一阶段，突破外围防御，进入市中心；第二阶段，分小组进入实验室建筑群。”
“怎么分组？”苏景辰问，这是他参加会议后第一次开口。
李振国看了他一眼：“按队伍分，但需要交叉配合。军方小队打头阵，自由猎手负责侧翼掩护，你们...”他顿了顿，“和其他几支民间异能者队伍作为支援和后备。”
这个安排立刻引起了不满。
“凭什么我们打头阵？”疤脸抗议，“军方装备最好，不该承担最危险的部分吗？”
“正因为我们装备最好，训练最有素，才应该承担最困难的任务。”李振国冷静回应，“而且，实验室内部情况不明，需要多种异能配合，到时候各队伍都需要派人进入。”
争论持续了十几分钟，最终达成了一个勉强各方都能接受的方案。散会后，苏景辰正要离开，李振国叫住了他。
“苏队长，有件事需要私下谈谈。”
其他人陆续离开，只剩下苏景辰和李振国两人。李振国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你们队伍里的那个女孩...她有什么特殊能力吗？”
苏景辰的眼神锐利起来：“为什么这么问？”
“别误会。”李振国转过身，“我只是注意到，你对她保护得格外严密。在末世，这种程度的保护通常意味着两点：要么她极其脆弱，要么她极其重要。而从你们队伍能一路走到这里来看，她不可能是前者。”
苏景辰沉默了几秒：“她确实有异能，但对战斗没有直接帮助。”
这话半真半假。瞳安的净化异能能力非常特殊——她能与某些变异生物产生共鸣，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它们的行为。但这种能力极不稳定，且使用时会对她造成巨大负担。更重要的是，一旦这种能力被外界知晓，瞳安将会成为各方争夺的对象。
李振国点点头，似乎接受了这个解释：“我明白了。不过提醒一句，疤脸那个人...名声不好。他尤其喜欢‘收集’有特殊能力的女性。你们要小心。”
一丝杀意从苏景辰眼中闪过，快得几乎无法察觉：“谢谢提醒。”
傍晚，营地各处升起了炊烟。食物的香气在空气中飘散，这是末世中难得的安宁时刻。
苏景辰小队围坐在自己的篝火旁，分享着简单的食物——压缩饼干、肉干和一些在途中采集的可食用植物。秦北潇不知从哪儿弄来几个土豆，正在火上烤着。
“辰哥，你觉得这次任务能成吗？”武问道，一边检查着他的武器——一对特制的金属拳套。
“必须成。”苏景辰简短地说，目光扫过瞳安。她小口小口地吃着饼干，像只谨慎的松鼠。注意到他的目光，她抬起头，露出一个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微笑。看的苏景辰一阵心疼，直接一捞把人抱到自己怀里，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杯温热的牛奶喂到瞳安的嘴边，让她缓解一下刚刚不好的情绪。
秦北潇咧嘴一笑：“哎呀，咱们队里这气氛，跟外面简直两个世界。”
杰用木棍拨弄着火堆：“珍惜现在的平静吧。进了S市，恐怕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正说着，一阵粗俗的笑声由远及近。疤脸带着两个人晃悠过来，手里拿着几个罐头，明显是喝过酒的样子。
“兄弟们，吃这么素啊？”疤脸把一罐肉罐头扔过来，落在篝火旁，“来，加个餐。”
秦北潇瞥了一眼罐头，没动：“谢了，我们不缺。”
“别客气嘛。”疤脸的眼睛又飘向瞳安，“小妹妹，光吃饼干哪行，来，这罐头给你。”
他拿起罐头，径直走向瞳安。苏景辰站起身，挡在了他面前。
两人对视，空气仿佛凝固了。疤脸比苏景辰矮半个头，但身材粗壮，脸上带着挑衅的笑。苏景辰则像一堵沉默的墙，平静却坚不可摧。
“让开，我就是给小姑娘送点吃的。”疤脸说，声音里带着醉意和不耐烦。
“她不需要。”苏景辰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像冰锥一样冷。
疤脸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在末世，女人就是资源，你这么护着，难不成是独享？”
这话太过露骨，连他身后的两个同伙都愣了一下。秦北潇、杰和武几乎同时站了起来。
苏景辰的眼睛微微眯起，那是他真正动怒的标志。重生前，他见过太多像疤脸这样的人，把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扭曲为肆意践踏他人的借口。而这一世，他发过誓，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在乎的人。
“收回你的话。”苏景辰的声音低沉而危险。
疤脸嗤笑：“怎么，想动手？我倒是想看看，你们这些野队有多大本事——”
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苏景辰动了。
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苏景辰已经贴近疤脸，一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不是异能，纯粹是速度与力量的压制。疤脸试图挣扎，却发现对方的手像铁钳一样，完全无法撼动。
“我说，收回你的话。”苏景辰重复，声音平静得可怕。
其他队伍的人被惊动，纷纷围拢过来。自由猎手队伍的人想要上前，却被秦北潇、杰和武拦住。秦北潇双手抱胸，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怎么，想群殴？我们奉陪。”
李振国匆匆赶来：“住手！都住手！”
苏景辰看了李振国一眼，缓缓松开了手。疤脸踉跄后退，咳嗽着，脸上涨红，眼中满是震惊和羞怒。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清瘦的年轻人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这只是警告。”苏景辰盯着疤脸，眼神如刀，“再敢靠近她，或者说任何不尊重的话，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这话说得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气。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不是虚张声势的威胁。
疤脸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在苏景辰冰冷的注视下咽了回去。他狠狠瞪了苏景辰一眼，带着手下灰溜溜地走了。
李振国叹了口气：“苏队长，我知道你有理由生气，但我们现在需要团结。”
“团结不等于容忍人渣。”秦北潇抢白，“李队长，你也看到那家伙什么样了。有他在，我们能放心把后背交出去吗？”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的心坎上。其他几支民间队伍的队长也露出了赞同的表情。显然，疤脸的名声早已败坏。
李振国沉思片刻：“我会处理。但现在，请各位以任务为重。”
人群逐渐散去，但这件事造成的影响已经无法消除。苏景辰小队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不是软柿子，而疤脸则成了众人眼中的麻烦制造者。
回到篝火旁，瞳安轻轻拉了拉苏景辰的袖子带着哭腔：“苏景辰，害怕～”
“宝宝，怕！老公在呢！”苏景辰转身面对她，认真地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就是会欺负弱者，不是因为弱者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他们自己内心丑陋。”要不是为了掩盖瞳安的不同，他是不会直接这么算了的。
他顿了顿，声音柔和下来：“这次行动结束，老公给你报仇。”
秦北潇点头：“就是，小瞳安，你可是我们的队宠，谁敢动你，先过我们这关！”
武憨厚地笑了笑，杰则默默地将烤好的土豆递给瞳安。
瞳安的眼睛微微湿润，她低下头，小声说：“谢谢...谢谢你们。”
夜深了，营地逐渐安静下来，只有守夜人的脚步声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变异生物嚎叫。苏景辰安排好了守夜顺序，自己则坐在帐篷外，望着S市的方向。拿出无线通信器给在S市外围的徐泽禹他们发出信号，叫他们备好出发。
城市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实验室、织网者、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前路充满了未知与危险。
但苏景辰并不害怕。重生一世，他有了明确的目标：保护瞳安。为此，他将不惜一切代价。
帐篷的帘子被轻轻掀开，瞳安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件外套。
“外面冷。”她小声说，将外套递给苏景辰。
苏景辰接过，没有犹豫，又将它披回瞳安肩上：“你更需要。”
两人并肩坐着苏景辰把瞳安搂到怀里，沉默了一会儿。瞳安忽然开口：“苏景辰，其实...我能感觉到一些东西。”
苏景辰低头看她：“关于S市？”
瞳安点头，手指无意识地绞在一起：“那里...有很多痛苦。变异生物，它们...不全是怪物。有些...很困惑，很痛苦。”苏景辰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那个‘织网者’...”瞳安的声音更小了，“我感觉到了...一种悲伤。很深很深的悲伤。”
苏景辰沉思着。在前世，人类对变异生物的研究大多集中在它们的威胁性和如何消灭上，很少有人去思考它们的本质。但如果瞳安的感觉是对的，如果某些变异生物仍保留着某种情感或意识...
“这种感知，会不会对你有伤害？”苏景辰更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瞳安摇摇头，又点点头：“有时候...会有点头晕。但大部分时候，只是...感觉。”
“如果感觉到不适，一定要告诉我。”苏景辰认真地说，“你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瞳安抬起头，月光下，她的眼睛格外清澈：“谢谢你，苏景辰！”在这个人人为己的末世，苏景辰对她的保护已经超出了常理。
“小笨蛋，跟老公说什么谢谢，真的要谢，我可不要这种没有实质性的谢！”苏景辰看着瞬间小脸就红了的瞳安，抱着人的手更加紧了紧。
远处传来换岗的哨声，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S市的挑战正在前方等待着他们。但此刻，在这片废墟中的小小营地里，这种无声的情感，将成为他们面对末世黑暗时最坚实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