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漠的黎明来得迟缓而壮烈。天边先是泛起一丝鱼肚白，随即被晕染成大片大片的橙红与金红，仿佛有巨神在天地尽头泼洒了熔岩。光芒驱散了夜的寒冷与黑暗，也照亮了装甲车外壳上干涸的沙尘、溅射的虫液和零星弹痕，如同战士的勋章。
车内却是一片相对的宁静与温暖。小型空气循环系统过滤着外部干燥的空气，温度调节在舒适的区间。经过后半夜的疾驰和高度戒备，除了开车的秦北潇和负责监控的徐泽禹，其他人都抓紧时间进行深度休息。
瞳安裹着苏景辰从空间戒指里拿出的轻薄羽绒毯，靠在专门为她准备的、带软垫和颈托的座椅上，睡得正沉。她白皙的脸颊在晨光中泛着淡淡的红晕，长睫如蝶翼般静伏，嘴角无意识地微微翘着，似乎梦到了什么美好的事物。身上那套深色作战服已经换下，换成了一套更加柔软舒适的棉质运动套装，米白色的上衣衬得她愈发清丽。
苏景辰就坐在她旁边的位置，没有睡。他闭着眼，像是假寐，但精神力的触角却如同无形的雷达，始终保持着对车内车外一定范围的敏锐感知。他身上的作战服沾染了沙尘和战斗痕迹，却无损其挺括利落。护臂上的战术手套已经取下，修长有力的手指间，正无意识地捻着一缕瞳安散落在座椅上的柔软发丝。
秦北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揉了揉有些干涩的眼睛，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舱。看到苏景辰那副守着珍宝般的姿态，他撇撇嘴，小声嘀咕：“得，又开始了。” 随即，他放轻动作，从旁边储物格里摸出一瓶提神的功能饮料，咕咚灌了一大口，继续专注开车。他旁边的副驾驶座上，锦伊蜷缩在秦北潇的一件宽大外套里，睡得不安稳，眉头微蹙，偶尔会轻轻抽动一下。秦北潇便时不时空出一只手，笨拙却轻柔地拍拍她裹着外套的肩膀。
杰和谢蔚轮流在后舱的射击位警戒，即使休息时也保持着随时可以战斗的姿势。武则坐在靠近后舱门的位置，默默擦拭保养着他的近战武器——一对特制的、能更好传导震荡异能的金属臂铠。
徐泽禹面前的屏幕上，数据流平稳滚动。“距离预定汇合点还有约二十公里。前方能量波动依旧存在，强度未有明显变化，但特征……有些奇怪，不像标准的军方或大型基地的信号模式，更加……混杂。”
苏景辰睁开眼，目光清明。“能判断大致构成吗？人数？是否有重型装备？”
“能量读数显示生命体数量在十五到二十之间，有零散的异能波动，强度不一。未检测到大型载具或重武器的明显能量特征。”徐泽禹推了推眼镜，“但他们的布防……很有章法，呈半圆形扼守着通往汇合点山谷的唯一入口，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设防。”
“等我们？还是防别人？”秦北潇插嘴道。
“都有可能。”苏景辰眼神微凝，“外公派来接应的人，信号特征我们核对过，应该不是这样。而且，如果真是接应部队，没必要摆出这种防御甚至可能带拦截意味的阵势。”
“难道是‘暗夜’抢先一步？或者……别的觊觎我们手里东西的势力？”武沉声道。
“不排除任何可能。”苏景辰站起身，走到徐泽禹旁边，仔细看着屏幕上的能量分布图，“泽禹，尝试用我们和殷司令约定的备用暗码，向那个方向发送一次极其短暂、低功率的识别信号，看是否有预设的应答。”
“是。”徐泽禹立刻操作起来。
几分钟后，他摇头：“没有收到任何符合暗码的应答信号。对方似乎监测到了我们的探测信号，但没有回应，能量分布也没有变化。”
这就很不对劲了。如果是友军，应该会有回应。如果是敌人，被探测后要么隐藏，要么会有反应。这种沉默的、稳定的防御态势，透着诡异。
苏景辰当机立断：“北潇，在前方五公里处，那片风化岩群后面停车。我们步行靠近侦察，车辆和瞳安、锦伊暂时隐藏。”
“明白！”
很快，装甲车悄无声息地滑入一片由巨大风化岩石形成的天然掩体后方。苏景辰快速布置：“蔚哥，杰，你们跟我前出侦察。北潇，武，你们留守车辆，保护瞳安、锦伊和泽禹。泽禹，保持电子静默和远程监测，有任何异动立刻预警。”
“阿辰，小心。”瞳安已经醒了，担忧地看着苏景辰。
苏景辰俯身，在她额头轻轻一吻，将一件轻便的防弹背心仔细帮她穿在运动服外面，又塞给她一个隐蔽的求救信号器。“乖乖待在这里，等我回来。”
“嗯。”瞳安用力点头，努力不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
苏景辰又看了一眼被秦北潇护在身边的锦伊，对秦北潇和武点了点头，然后与杰、谢蔚如同三只融入荒漠背景的猎豹，悄无声息地朝着汇合点山谷入口方向潜行而去。
清晨的阳光逐渐变得炽烈，将沙地和岩石晒得滚烫。苏景辰三人穿着与环境色接近的荒漠迷彩作战服，脸上涂抹了油彩，动作轻盈迅捷，充分利用每一处岩石阴影和沟壑。杰的速度异能让他成为最好的尖兵，往往在苏景辰和谢蔚抵达一个位置前，他已经探查完前方并返回报告。谢蔚则展现出顶级特种兵的渗透技巧，对地形和隐蔽点的利用妙到毫巅。
接近到距离山谷入口约一公里的一处高地时，三人伏低身体，用高倍望远镜观察。
山谷入口处的地形确实如徐泽禹探测的那样，被一队大约十八九人占据着。他们穿着混杂的服装，有些像废弃的军服，有些则是普通的荒野生存装束，但装备看起来却不差，枪械保养得不错，还架设了简易的掩体和两挺轻机枪。这些人分散在几块巨石和沙丘后，姿态看似松散，实则封锁了所有进入山谷的路径。其中有几个人身上隐隐散发着异能波动，等级不高，大约二阶到三阶。
“不像正规军，也不像普通的流寇或拾荒者。”谢蔚低声道，“他们的布防有战术素养，但人员的纪律性……一般。”
苏景辰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个人，试图找出首领或特征明显者。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其中一个靠在岩石上、看似在休息的络腮胡男人身上。那男人脖子上挂着一个不起眼的、像是某种兽骨打磨的吊坠，吊坠的样式……苏景辰前世在某个关于“暗夜”外围附庸组织的资料中，似乎见过类似的标记！
“可能和‘暗夜’有关，或者是被他们雇佣的外围势力。”苏景辰声音冰冷，“他们守在这里，目的很可能是拦截我们，或者……拦截任何试图进入山谷的人。”
“那外公派来的人呢？会不会已经被……”杰皱眉。
“不会。”苏景辰摇头，“如果接应部队遭遇伏击并被消灭，这里不会这么‘平静’。要么战斗痕迹明显，要么伏击者早已离开。更大的可能是，接应部队还没到，或者……改变了会合地点，而我们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强行突破？还是绕路？”谢蔚问。
苏景辰沉思。强行突破，这伙人占据地利，人数和火力占优，还有异能者，硬拼即使能赢，代价也大，而且可能暴露位置，引来更多麻烦。绕路？这片区域是预定汇合点，山谷内部可能有他们需要的补给或信息，盲目绕开，可能与接应部队彻底错过。
就在他权衡之际，徐泽禹的声音突然通过加密的骨传导耳机传入三人耳中，带着一丝急促：“啊辰！监测到西南方向，约三十公里外，有高速车队接近！能量特征……是军方制式！数量三辆，速度很快，预计二十分钟内抵达这片区域！”
军方车队！很可能是外公派来的接应部队！
苏景辰眼神一厉。必须让接应部队知道这里有埋伏！
“杰，你速度最快，立刻返回停车点，让北潇开车，做出从侧翼试图快速冲过封锁线的姿态，吸引那伙人的注意力！记住，是佯攻，不要真的硬闯，把他们调动起来就行！蔚哥，你跟我留下，寻找机会，给他们制造点真正的‘惊喜’，同时准备接应杰他们后撤！”
“明白！”
杰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
苏景辰和谢蔚则如同最耐心的猎人，开始悄然移动位置，寻找最佳的伏击点和撤退路线。苏景辰掌心，雷光与火焰开始无声地酝酿。谢蔚则检查着随身携带的几枚特制遥控爆炸装置和烟雾弹。
风暴，再次降临。而这一次，他们要做的不仅是自保，还要为即将到来的援军，扫清障碍，打通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