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片在袖中压得发烫,严冰雪指尖一动,那残图边缘的刻痕仿佛顺着血脉爬上了她的手腕。
风宝爪子紧扣她肩头,喙尖轻点耳垂,动作未落,她已转身抓起药囊。
“走。”她只说一个字。
尉迟逸风未语,折扇已收入袖中,步履如风掠过门槛。
三人一鸡疾行于青石官道,马蹄声未起,脚步却已踏碎晨露。
风宝频频回首,爪尖划过严冰雪手背,留下一道浅痕,血珠未凝,竟泛出微不可察的银光。
“它感应到了。”尉迟逸风低声道。
“不是感应。”严冰雪握紧药囊,“是记得。那药渣的味道,它吞过蛊虫的胃,不会认错。”
南苑秋猎场旌旗猎猎,兽栏围栏高耸,猎犬低吠,百官子弟策马巡场。
三皇子立于高台,锦袍广袖,笑意温雅。可风宝一入苑境,便振翅长鸣,尾羽炸起,直扑东坡古松。
“东坡有异。”尉迟逸风眯眼,“守卫换岗了。”
严冰雪抬手,风宝俯冲而下,爪中香囊裂开,毒粉如雾洒落树冠。
片刻后,林间躁动渐起,虎啸、熊吼、狼嗥,声声逼近。
“不是围猎。”她冷笑,“是放兽。”
猛兽自暗栏冲出,眼泛赤红,口涎横流,显然是被曼陀罗熏染所致。
百姓惊叫四散,侍卫却迟迟未登箭楼。
尉迟逸风折扇一展,扇骨弹出机括,咔咔数声,七连发机关弩瞬成。
“三皇子要的不是混乱。”他抬手,弩箭连射,疯虎应声倒地,“是混乱中的刺杀。”
箭矢破空,精准点杀扑向皇驾的猛兽。严冰雪则跃上高台,药粉洒向风道,风宝振翅助势,毒雾弥漫,兽群躁动转为昏沉,纷纷伏地抽搐。
“控住了。”她喘息未定,忽觉肩头一沉。
风宝猛然扑下,尾羽被一支流矢擦过,落地时箭杆断裂,刻痕显露,“庚七”。
严冰雪瞳孔一缩,拾起断箭,银针挑开箭簇,刮下些许黑屑投入试液。
液体由紫转青,与药渣反应截然相反。
这箭上的毒,显然是为了针对我之前的发现。
她冷笑,“是逼我救人。”
尉迟逸风落地,折扇收拢,扫过她手中试纸:“此毒若不以你独门解法激活,三日内必死。但他们知道你会救。”
“所以它的角色并非如此简单。”
她冷笑,“是钥匙。”
是送钥匙的人。
风宝站在她脚边,翅膀微颤,爪尖划地,留下三道短痕,形如古纹。
它忽然抬头,鸣叫一声,尾音如金石相击,震得箭楼瓦片微颤。
“它在预警。”尉迟逸风抬眼,“箭楼空置,但有人藏在暗处。”
严冰雪将试纸收入袖中,取下腰间药囊,倒出三味药粉混合,指尖一捻,弹入风宝爪中香囊。
风宝昂首,振翅飞上高台顶端,双翼猛扇,药雾如潮扩散。
片刻后,箭楼角落传来闷哼,一人从暗格跌出,手中强弓落地,箭囊上刻着“庚七”。
“换过药的箭。”尉迟逸风拾起一支,折断箭杆,内里粉末灰白,“与王府药柜同源。”
“他们动了药库,还敢用同一批编号。”严冰雪冷笑,“是挑衅,也是陷阱,等我们追查时,反咬一口,说我们栽赃。”
尉迟逸风将断箭收入袖中:“那就让他们亲眼看着,陷阱如何反噬。”
他抬手,折扇指向高台另一侧。三皇子正与侍从低语,忽觉风向有异,药雾扑面,脸色微变,却强作镇定。
“他以为我们只会逃。”尉迟逸风声音如冰,“可今天,是猎人,还是猎物,尚未可知。”
严冰雪蹲下身,银针挑开慕容轩肩上箭簇,仔细刮下最后一丝黑屑,投入新制试液。
液体由紫转青,再由青转黑,最终凝成一点金斑。
“果然。”她低语,“毒中有蛊引。”
尉迟逸风俯身,指尖轻触那金斑:“裂空门的标记。”
“这背后,还隐藏着更深的算计。”
她收起试纸,“他们想用慕容轩的血,唤醒影奴。而我,是那个亲手打开锁的人。”
风宝忽然跳上她肩,轻点她耳垂。
她抬手,摸了摸它头上的羽毛,那里银纹微闪,如星火初燃。
“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她低声问。
风宝不语,只将头转向东坡深处。
那里,一座废弃祭坛半埋荒草,坛上石像残破,一男一女,女执玉佩,男握断剑与铜片残图,分毫不差。
尉迟逸风目光一凝:“他们不是临时起意。”
“是预演。”严冰雪站起身,“兽潮是幌子,毒箭是饵,祭坛才是核心。他们要在这里,启动影奴仪式。”
“可仪式需要活体容器。”尉迟逸风看向她,“而风宝吞过蛊虫,血脉已变。”
“所以它不是目标。”她冷笑,“是钥匙。”
“而我们。”尉迟逸风目光如刃,“是送钥匙的人。”
风宝忽然振翅飞起,直扑祭坛。它爪中香囊破裂,药粉洒落坛心。
刹那间,地面微震,石像眼眶中泛出幽绿微光。
“它在破坏阵眼。”严冰雪拔步欲追。
尉迟逸风却伸手拦住:“等等。”
他折扇一展,指向高台。三皇子正悄然退场,袖中滑出一枚铜令,与他们手中残片形状吻合。
“他在等接头人。”尉迟逸风冷笑,“子时三刻,南苑药房,他以为我们看不懂暗语。”
“可我们现在就懂了。”严冰雪眯眼,“药房不是交货地,是信号塔。他们用换过的药粉,标记行动节点。”
尉迟逸风收扇入袖:“那就让信号,传错方向。”
他抬手,折扇轻点地面,七枚飞刃自扇骨弹出,嵌入官道七处节点,形如北斗。
风宝飞回,爪尖划过其中一刃,银纹微闪,飞刃竟微微震颤。
“它能引毒。”尉迟逸风低声道,“也能引信。”
严冰雪取出铜片残图,按在中央飞刃之上。风宝仰头,发出一声长鸣,声波如涟漪扩散。
七枚飞刃同时震颤,刃尖泛出淡淡青光。
“信已发出。”尉迟逸风淡淡道,“假令传向三皇子的江湖同党——说‘影奴已启’。”
“他们若来,便是自投罗网。”她冷笑。
“若不来。”尉迟逸风目光如冰,“说明他们另有杀招。”
话音未落,祭坛方向传来异响。
风宝猛然回头,双翅展开,挡在严冰雪面前。
它尾羽残破,血染青石,可眼神依旧锐利如鹰。
严冰雪蹲下身,迅速处理伤口,封住毒脉。
风宝低头,用喙轻轻啄了啄她手心的那道浅痕。
血珠渗出,滴落在地,竟未晕开,反而凝成一点银光。
她忽然明白。
这伤,不是意外。
是血脉共鸣的印记。
风宝抬起头,鸣叫一声,尾音如刀,斩断余音。
尉迟逸风折扇指向祭坛,扇骨微颤。
一支毒箭破空而来,直取严冰雪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