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逸风手指悬在火折之上,望着那缕诡异的青烟。
断魂香怎会在此燃起?
火折在指尖颤动,寒意顺着脊背窜上后颈。
风宝伏在石台边缘,残羽如枯叶般轻抖,喙尖仍对着那青铜铃铛,三下轻点的节奏仿佛刻入骨髓。
他缓缓后退半步,将铃铛置于石台中央。
铜铃悬空而浮,蛇纹舌微震,每三息一鸣,声如地脉轻颤。
随着鸣响,地面裂开细纹,金线自四面八方蔓延而出,交织成网,形似星轨,却比迷盘上的图案更加繁复。
金纹汇聚之处,隐隐浮现出鸡首轮廓,旋即被一道蜿蜒蛇影吞噬,只余残光一闪。
风宝突然低鸣,羽根渗出一滴金血,坠入金纹交汇点。
刹那间,纹路大亮,鸡首昂首欲啼,可不等成形,蛇影翻卷,将其彻底覆灭。
尉迟逸风瞳孔一缩这非阵法,而是誓约的残骸,活生生被镇压的契约。
他抬手按住心口旧伤,那里正突突跳动,与金纹共鸣。
那铃铛发出的力量似乎带着某种熟悉的气息,与严冰雪腕上旧伤共鸣的力量愈发强烈,恍惚间,他眼前出现了严冰雪立于火海之中的幻象,唇形开合,无声呼救。
他猛地闭眼,剑柄抵住眉心,冷汗滑落。
再睁眼时,铃铛依旧悬空,金纹流转如常,他清楚那不是幻,这力量,必然与严冰雪有关。
他退至墙边,目光扫过石室四壁。无字无图,唯地面金纹随铃声起伏,似在等待某种仪式。
他取出玉符,轻放石台边缘。玉符微震,与铃铛呼应,却无光无响。
他凝神细察,发现金纹每随日影偏移一寸,便向中心推进一分,如同沙漏计时,静待双血注入。
此地非终点,而是祭坛前庭。
他尚未动作,肩头一沉。风宝跃上,残羽贴着他手腕旧伤,轻扫一下。
金血再度渗出,滴落石台,竟未融入金纹,反而被铃铛吸去,没入铃舌孔洞。
蛇纹骤亮,幽光如瞳睁开。
尉迟逸风心头一紧,正欲退开,忽觉身后气流凝滞。
他闪身贴墙,目光穿过暗门缝隙阶梯之上,青衣蒙面人成列而下,步伐整齐,踏地无声。
领头者腰间玉佩,与夺嫡皇子私藏信物形制一致。
那人手中捧着一方血盆,每踏一步,便洒一滴鲜血于地,血珠落地即燃,化作青焰,破解外围机关。
速度极快。
他迅速取出玉符,插入石缝,借其与石匣残余共鸣,引动一阵虚假能量波动。
金纹骤然炽盛,铃铛连响三声,似在回应。
敌首脚步一顿,目光投向密室深处,低声下令:“核心未动,加快进度。”
尉迟逸风抱起风宝,退入暗门内侧。
阶梯向下延伸,壁面刻着星轨图,十二生肖环列,鸡位空缺,唯有一凹槽,形如爪印。
风宝挣扎落地,用喙轻啄鸡位,残羽脱落一根,飘然坠入凹槽。
金光炸现。
整条阶梯瞬间点亮,星轨图活了过来,金线如河奔涌。
风宝却如遭重击,单翅撑地,喙中溢出一丝金血,滴入阶梯缝隙。
尉迟逸风俯身欲扶,它却猛然抬头,发出一声尖锐长鸣。
那鸣叫不似禽声,倒似钟磬相击,直贯耳膜。
尉迟逸风脑中轰然炸开,数十人踏阶而下的幻音骤起,脚步声由远及近,竟与现实重叠。
他回头望去,青衣队伍已破第三重机关,血焰如蛇蔓延,距暗门不过十步。
他抱起风宝,正欲退入阶梯深处,忽觉手腕一烫。
严冰雪的旧伤,此刻竟如烙铁般灼烧。他猛然意识到,她也感知到了。
东厢窗下,严冰雪指尖滴血,落入香炉残灰。
血与灰相触,泛起微腥黑气,随即扭曲溃散。
幻心引的药性被短暂扰乱,她眼前景象一清:窗外日头不过偏西三寸,哪有三日之久?
她冷哼一声,割破手腕,鲜血顺指尖滴落,在窗纸上画出三道弧线,依风宝鸣叫节奏,轻拍三下。
纸面微光闪动,浮现一只鸡爪印,与焦纸火漆印完全吻合。
她瞳孔一缩风宝不是信物,是钥。是星枢开启的“活契”。
她正欲再试,窗纸忽泛涟漪,一行虚影浮现:“鸡鸣不过三声,莫待天黑。”
字迹一现即消,如风过无痕。
她盯着那行字,心头压上巨石。
老者之言,竟非虚言。天黑之前,若仪式未成,星枢将失控。
而此刻,断魂香已燃,尉迟逸风却无回应。她猛地抬头,望向遗迹方手腕旧伤突突跳动,如被无形之手攥紧。
她抓起银针,刺入穴道,强行压制痛感。
药囊空空如也,唯余半块“凝脉丸”,早已喂给风宝。
她咬牙,将针尖划过掌心,血珠滚落,滴入香炉残灰。
灰烬吸血,竟泛出一丝青光,如烟非烟,如雾非雾。
她指尖轻颤,以血为引,在灰上写下:“铃已启,血未合。”
血字未成,窗外忽有异动。
严雪柔的身影掠过回廊,袖中银针尾部“柔”字微闪。
她正命人封锁西门,口中低语:“火起于东,烟乱于西,好戏才刚开始。”
严冰雪冷笑,将最后一滴血抹在窗纸鸡爪印上。
印痕微亮,旋即熄灭。
她知道,这信号传不出去。但她也明白,尉迟逸风若在,必知她已识破。
她缓缓起身,望向天边。日影西斜,距天黑不过一个时辰。
尉迟逸风贴壁而行,阶梯深处传来低沉嗡鸣。
星轨图已全亮,唯鸡位仍由风宝金羽支撑。
那根残羽正缓缓化作金光,渗入石壁。
风宝伏在他脚边,呼吸微弱,喙中金血不断渗出,滴入阶梯缝隙。
敌人的脚步声已至暗门外。
尉迟逸风将玉符按入壁缝,借其微弱共鸣,引动星轨图局部闪烁,制造前行假象。
青衣队伍果然迟疑,敌首举手,众人止步。他趁机抱起风宝,退至阶梯尽头。
前方无路,唯有一扇石门,门上刻着鸡首蛇身纹,与老者杖头同源。
门中央有一孔,形如铃舌插入之处。
他低头看向怀中铃铛。蛇纹舌幽光流转,似在催促。
风宝忽然抬头,用喙轻啄他手腕旧伤。
金血渗出,滴入铃铛孔洞。
铃舌微颤,发出一声极轻的“咚”。
石门缝隙,透出一丝红光。
尉迟逸风正欲动作,忽觉怀中一空。
风宝挣脱而出,残翅拍地,三下轻响,节奏分明。
“咚——咚——咚。”
铃铛未响,可地面金纹骤然沸腾,鸡首轮廓自血中升起,昂首欲啼。
就在此时,暗门外传来一声冷笑。
“王爷好算计,可惜这铃,该由我来敲。”
尉迟逸风猛然转身,剑柄已抵上对方咽喉。
来人蒙面,手中玉佩与皇子信物一致,可那双眼,却透着熟悉的阴鸷。
李承乾缓缓掀开面巾,唇角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