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在风中剧烈晃动,远处山道之上,几点幽光缓缓移动,像是夜行野兽的眼睛,整齐划一,无声逼近。
严冰雪握紧银针旗,指节泛白。尉迟逸风的手按在剑柄上,目光锁住前方那片逐渐连成一线的光点。
“来了。”他低声道。
话音未落,最前方一点光芒骤然升高——有人举起火把。紧接着,一声号角撕裂夜空。
她猛地扬起旗帜:“放箭!”
弓弦声炸响,箭雨倾泻而下,落在敌阵前却只激起一片雪尘。那些人影毫无停顿,步伐依旧一致,踏着整齐的节奏向前推进。
“不是活人也能冲锋?”尉迟逸风皱眉。
“他们听令行事。”严冰雪盯着黑袍人立于阵后的身影,“破其控者,乱其军。”
尉迟逸风立刻明白她的意思,抽出长剑,身形一闪便冲了出去。他跃入敌群,剑光如电,专斩关节连接之处。傀儡兵动作顿滞,几具接连倒地,后续队伍被堵住片刻,阵型微乱。
就在这时,严冰雪纵身跃上高台,从药囊取出三枚银针,针尾缠绕细丝粉末。她深吸一口气,将针掷出,药粉随风散开,直扑黑袍人方向。
风宝自梁上俯冲而下,爪中抓着一小袋麻痹剂,精准啄向黑袍人脸面。那人终于抬手格挡,身形暴露。
“就是现在!”她喝道。
尉迟逸风早已蓄势待发,剑锋回旋,一记横扫逼退围上来的傀儡,随即拧身疾冲,直取中枢。黑袍人冷哼一声,双掌推出,掌风带腥,竟含剧毒。
尉迟逸风侧身避过正面冲击,肩头仍被余劲扫中,衣料裂开一道口子。他咬牙不退,反手一剑刺向对方手腕。黑袍人后撤半步,袖中滑出一截铁链,缠住剑身猛然一扯。
“你想硬抢?”尉迟逸风冷笑,顺势松手,任由长剑脱出,人在原地翻滚,另一手已摸出腰间短匕。
黑袍人刚欲追击,忽觉脚下黏腻,低头一看,地面不知何时已被洒上一层滑泥。他脚步一滑,身形微晃。
严冰雪趁机欺近,手中银针连点,直取哑门、肩井、环跳三穴。黑袍人反应极快,抬臂格挡,却被风宝再度扑面啄眼,被迫闭目后仰。
三枚银针尽数入肉。
他怒吼一声,运功欲震开封穴之力,却发现内息滞涩,四肢沉重如坠铅块。
“你以为你是唯一懂药的人?”严冰雪冷冷看着他,“你身上中的不只是麻药,还有我特制的‘凝脉散’,半个时辰内,你连手指都动不了。”
黑袍人瞪大双眼,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终究无法言语。
尉迟逸风走过来,拔出钉在地上的长剑,甩掉血迹:“这人是谁?”
“不知道。”严冰雪蹲下身,从他怀中搜出一块铜牌,翻看背面刻字,“但他是南三堂派来的督战使,负责掌控这批傀儡兵。”
“那就没用了。”尉迟逸风一脚踢开铜牌,“他自己也是被人操控的棋子。”
果然,那人嘴角开始渗出黑色黏液,身体抽搐起来,眼中神采迅速消散。
严冰雪迅速取瓶接住一滴黑涎:“带回去验。”
风宝落在她肩头,轻轻啄了啄她的耳畔,像是提醒什么。
她抬头望去——敌阵虽乱,但仍有数十具傀儡继续前进,目标正是山庄主门。
“他们还在动。”尉迟逸风沉声道。
“说明还有第二个控制点。”她站起身,“或者……根本不需要人控,靠的是某种机关指令。”
“不管是什么,得尽快解决。”尉迟逸风望向两侧山谷,“冰渊阵准备好了吗?”
“东西两闸必须同时开启。”她说,“我去西坡,你走东林。”
“好。”他点头,转身要走,却又停下,“若遇强敌,不必强撑,等我信号再动手。”
“你也一样。”她眯眼,“别逞英雄,病骨才养好,经不起折腾。”
他轻哼一声,没答话,身形已没入风雪。
严冰雪带着风宝沿南坡迂回前行。雪深及膝,每一步都需谨慎。风宝飞在前方探路,每隔一阵便落下,用喙轻点地面,示意有埋伏。
第三次预警时,她果断改道,绕过一片松林。刚穿过树影,两具残存傀儡突然从雪堆中跃出,刀刃直劈而来。
她矮身闪避,顺势抽出腰间银针,一枚扎入左侧傀儡颈后枢纽,另一枚弹射而出,击中右侧眼眶。两人动作顿时僵滞,轰然倒地。
“这些家伙越来越难缠了。”她喘了口气,拍掉肩上的雪。
风宝落在她头顶,警惕环顾四周。
另一边,尉迟逸风抵达东闸。机关盖板被积雪掩埋,他用力掀开,露出下方齿轮与拉杆。检查无误后,他抽出佩剑插进卡槽,准备随时启动。
与此同时,严冰雪也来到西坡。这里的闸门更为隐蔽,藏在一处岩缝之后。她拨开覆雪藤蔓,露出操纵把手。
风宝站在高处,望着对面山梁。
片刻后,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远处高地,长剑高举,剑尖指向天空。
她会意,立刻拉动闸门把手。
几乎在同一瞬,尉迟逸风也拔出了剑。
地底轰鸣乍起,热雾自山谷各处喷涌而出,撞上冷空气瞬间凝结。整片山坡表面形成一层薄而光滑的假冰,看似坚固,实则脆弱不堪。
敌军前锋毫无察觉,踏足其上,脚步刚落,冰面崩裂,积雪塌陷,数十人惨叫着坠入深渊。后续队伍慌忙止步,阵型大乱。
“成了。”她松了口气,靠在岩壁上。
风宝跳到她肩头,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
可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一股阴寒之气自谷底升起,原本坠落的傀儡竟一个接一个爬了起来,四肢扭曲却行动如常,眼中泛起幽蓝微光。
“还没完?”她瞳孔一缩。
尉迟逸风也察觉不对,迅速赶至主战场边缘,与她遥遥相对。
“这些人不该还能动。”他声音低沉,“除非……下面有东西在驱使他们。”
“不是人。”她盯着谷底弥漫的雾气,“是药气反噬引发的尸变反应。他们在冰窟里泡得太久,神经已经和药物融合,死了也能动。”
“那就彻底毁了他们。”尉迟逸风抽出长剑,一步步走向断崖边缘。
她没有阻拦,反而取出最后一包药粉,混入银针之中。
“我来引他们聚堆。”她说。
“我来收尾。”他接话。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她跃下山坡,银针连射,专挑关节与耳后神经点。傀儡们受刺激躁动,纷纷转向她追来。她边退边打,将敌人一步步引向山谷中央。
尉迟逸风则绕至高坡,居高临下锁定位置。待敌群聚集,他猛然挥剑,剑气斩断预先布置的引线。
轰!
埋藏在谷底的火油槽被点燃,烈焰冲天而起,热浪席卷四周。那些被药力维持的躯体在高温中迅速干裂,发出噼啪爆响,最终化作焦黑残骸,纷纷倒地。
火光映红半边天际。
她站在火场边缘,脸上沾着灰痕,呼吸略显急促。
他走过来,递过水囊。
她接过喝了一口,随手抹去唇边水渍:“你那边没事吧?”
“死了几个想偷袭的。”他淡淡道,“都处理了。”
她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染血的纸条:“刚才在傀儡首领身上找到的,像是命令残部撤离的密令。”
尉迟逸风接过一看,眉头微皱:“李承乾要收手?”
“不。”她摇头,“他在调主力。这一波只是试探,真正的杀招还在后面。”
“我知道。”他将纸条揉碎,扔进火堆,“所以不能松懈。”
她抬头看他,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出几分疲惫,却掩不住眼中的锐利。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联手对付刺客吗?”她忽然问。
“记得。”他嘴角微动,“你扎了我一针,说是防止我中毒。”
“结果你自己撞上了毒镖。”
“你还是治好了。”
她笑了下:“那时候我就知道,你这张冷脸底下,其实挺能扛事的。”
“你也不差。”他看着她,“嘴上嫌弃我病弱,每次遇险却总往我前面站。”
“谁让你是我夫君。”她扬眉,“我不护你,谁护?”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拂去她发间的雪粒。
风宝咕哝了一声,扑腾翅膀,故意挤进两人中间。
“你这鸡又捣什么乱?”她笑着推开它。
尉迟逸风却忽然抬眼,望向远方山脊。
她立刻察觉,收起笑意。
远处,又有数点火光亮起,比之前更多,分布更广。
“他们回来了。”他说。
“这次人数更多。”她握紧银针旗,重新站直身体,“而且……带头的恐怕不是傀儡。”
“那就让他们看看。”他缓缓拔剑,剑锋映着火光,“什么叫夫妻联手,无人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