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掠过碎石,严冰雪指尖一颤,金针上的蓝丝仍在微微扭动,像一条不肯安息的活物。
她盯着那缕幽光,耳边却回荡着尉迟逸风昏迷前在尘灰中划出的三个字“别信声”。
风宝站在她肩头,星纹在皮下流转,喉囊鼓动,鸣叫未停。
可那声音,已不能再信。
她猛地抬手,将金针狠狠刺入颈间玉璧。
玉璧微震,寒意顺脉而上,仿佛有股古老的力量在血脉中苏醒。
风宝的星纹骤然亮起,与玉璧共鸣,幽光如水般蔓延,表面浮现出错综复杂的纹路,层层嵌套,竟拼成一幅完整的星际图腾。
坐标显现。
“原来如此。”她低语,声音沙哑却清晰,“玉璧不是钥匙,是锁芯。真正的钥匙是你。”
风宝歪头,眼神竟透出几分傲然,仿佛在说“本公鸡早就知道了”。
她没笑,只是将尉迟逸风往背上又托了托。
他沉得像块铁,呼吸微弱,但脉搏尚存。她不能停,也不敢停。
按玉璧所示,坐标指向皇库旧址下方。
那里曾是先帝藏宝重地,如今早已荒废,杂草丛生,守卫稀疏。若真有暗道通城外,必是此处。
她踉跄前行,脚底踩碎枯枝,每一步都像踏在刀尖。
风宝扑腾着飞起,在前头低空盘旋,翅尖扫过荒草,指引方向。忽然,它猛地俯冲,一喙啄下。
“咔!”
石板裂开一道缝隙,潮湿的冷雾从地底涌出,带着泥土与铁锈的气息。
严冰雪蹲下,伸手探入,指尖触到湿滑的河泥,还有一丝微弱的水流声。
“古皇城排水暗渠。”她迅速判断,“唯一未被监控的地下通路。”
风宝又啄了两下,泥土飞溅,裂缝扩大,露出一条幽深的通道。
她正要背人进入,却见那沟中积水映着月光,水面微漾,竟缓缓浮现出一张人脸眉骨高耸,嘴角微扬,正是慕容轩。
“回来吧。”那倒影开口,声音如丝如缕,钻入耳中,“你们本就是数据,何必执迷肉身?玉璧已启,时空坐标将归于原点,回归,才是解脱。”
严冰雪抬手欲以金针封水,却忽觉背上一沉。
尉迟逸风睁开了眼。
他不知何时已苏醒,目光冷冽如霜,右手猛地探出,夺过她腰间长剑,旋身一斩!
剑光如电,直劈水面。
“哗!”
光影炸裂,水花四溅,倒影扭曲溃散,只余一圈圈涟漪,荡着残余的蓝光。
“别听它说话。”他声音低哑,却字字如铁,“那是意识残留,靠共鸣污染心智。”
风宝忽然昂首,喉囊鼓动,双翅展开,竟对着那暗河张开喙。
下一瞬,整条暗河的水如被无形之力牵引,尽数涌入它口中。
水流汹涌,却无一滴外溢,尽数吞入腹中。
风宝身躯微胀,羽毛泛起虹彩,尾羽末端凝出一滴晶莹水珠,悬而不落。
虹光自它羽尖流淌,顺地势延展,竟在废墟与暗渠之间凝成一座光桥,七彩流转,如梦似幻。
“你还能飞?”严冰雪皱眉。
风宝转头,瞪她一眼,眼神分明在说:“本公鸡吞河都不带喘的,区区彩虹桥,小菜一碟。”
她没理它的傲娇,只将尉迟逸风扶稳,背起他,踏上光桥。
脚步落下,桥身微震,虹光荡开一圈涟漪,却稳如实地。
尉迟逸风伏在她背上,气息微弱,却仍低声问:“玉璧为何能解码?”
“不是玉璧本身。”她稳步前行,声音冷静,“是风宝的血。它的血脉与星纹,激活了玉璧的共振频率。而地宫蓝丝,是最后一块拼图。”
“那倒影真是慕容轩?”
“不全是。”她摇头,“是残存意识,借水波成像,试图操控我们。但它漏算了风宝吞下芯片时,已成了系统的‘异常变量’。”
尉迟逸风沉默片刻,忽然道:“它说‘回归本源’你信吗?”
她脚步一顿。
“不信。”她答得干脆,“若我们真是数据,那痛、那血、那背你爬出地宫时膝盖磕在石棱上的滋味,又是什么?风宝会为我挡石,你会为我断腿,这些,都不是程序能写出来的。”
尉迟逸风没再说话,只是将头轻轻抵在她肩上,仿佛卸下了最后一丝防备。
光桥尽头,暗渠入口幽深如巨口。风宝飞在前头,虹光映照岩壁,显出一行刻字。
“癸亥子时,水门启。”
严冰雪目光一凝。
“这是指引。”
尉迟逸风低声道:“子时未至,我们得等。”
“等不了。”她摇头,“倒影虽破,意识未必消。李承乾的人随时会来,皇库守卫也会被惊动。我们必须现在走。”
“可若不在子时入水门,通道会崩?”
“那就崩。”她冷笑,“大不了再塌一次地宫,这次我亲自给他们画个爆破图。”
尉迟逸风竟低笑出声,随即咳了两声,血从唇角溢出。
“你还笑得出来?”她怒道。
“因为你还在骂人。”他闭眼,“你一不骂人,我就知道要坏事。”
她咬牙:“本姑娘现在就让你见识什么叫真正的坏事。”
话音未落,风宝忽然鸣叫一声,翅尖指向暗渠深处。
严冰雪顺眼看去,只见那沟底湿泥中,混着些许微蓝晶屑,如星点散落。
她蹲下,指尖捻起一点,触感冰凉,质地与克隆芯片完全一致。
“芯片残留。”她眯眼,“有人曾在此处取走过数据核心,还顺手把碎屑丢进了排水道。”
尉迟逸风道:“李承乾?”
“或是更早。”她站起身,“但不管是谁,这条路,他们走过。”
风宝已率先飞入暗渠,光桥随其前行而延伸。
严冰雪背着尉迟逸风,紧跟其后。刚踏入入口,身后轰然作响,玉璧从她怀中滑落,坠入泥中,只余背面那六字在月光下微闪。
“水门启,命途转。”
她没回头。
暗渠深处,水流声渐起,却不再来自地底,而是从风宝体内传出。
它喉间虹光涌动,仿佛整条河都在它血脉中奔腾。
“你真把河吞了?”她问。
风宝回头,傲然点头。
“吐得出来吗?”
风宝瞪她,翅膀一扇,虹光暴涨,桥身瞬间延长,直通暗渠尽头。
严冰雪刚要赞一句,却见它尾羽那滴水珠忽然颤动,滴落而下。
水珠落地未散,反而在石面滚出一道细痕,如活物般向前爬行,直指暗渠深处。
她瞳孔一缩。
尉迟逸风低声道:“它在引路。”
“不是引路。”她盯着那水珠,“是预警。”
话音未落,风宝突然张喙,喉间虹光尽数喷出,化作一道光幕挡在三人前方。
下一瞬,暗渠顶部轰然塌陷,碎石如雨砸落,却被光幕尽数拦下。
严冰雪迅速后退,背靠岩壁,手指已摸向金针。
风宝羽毛炸起,星纹全亮,尾羽仅剩的虹光在喉间剧烈翻涌,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燃尽。
尉迟逸风抬手,剑锋指向黑暗深处。
那里,有脚步声传来。
不,不是脚步。
是金属关节摩擦的声响。
咔、咔、咔。
严冰雪将尉迟逸风往身后一推,金针在指间翻转,寒光乍现。
风宝喉间最后一点虹光,凝聚成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