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有变，所以我就来了。”
男人非常坦然地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自己擅闯他人私宅的自觉。
迟辞脱下外褂和黑帽子，走到客厅的窗户旁，随手拉上了窗帘。
一天见这个季孟三次，比她这个副官见到燕九朝的次数还多。
“有什么变化？”迟辞把衣服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又转身去酒柜翻了翻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她从来不沾酒，因此也不懂酒，但她对茶还算是情有独钟。
季孟看着翻箱倒柜的青年，眼底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只是这些情绪都被他的眼镜所遮挡，浅粉色的薄唇还是微微抿着。
“燕九朝已经开始怀疑你了，明天你我外出必定有人在暗处观察。”
虽然不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而只是正常的排查到了她头上而已。
“嗯。”迟辞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态度看起来相当敷衍。
季孟倒是不怎么介意，他又眯了眯眸道：“这几天你借着生病的名号尽量减少外出走动。”
他顿了顿，接着道：“你刚才做什么去了？”
“遛狗去了。”迟辞终于在角落里扒出一个铁罐罐，但上面落的灰已经明晃晃地说明这是不知道啥时候的陈年茶叶了。
她嫌弃地撇了撇嘴，感觉人生如此灰暗无趣。
遛狗……吗？
季孟的眼里此时倒是添了几分真情实感的笑意，也看到了迟辞此时垂头丧气的模样。
那双漂亮的浅琥珀色眼眸没精打采地半阖着，如果他是一只小动物的话，想必耳朵和尾巴都已经耷拉着了。
“几天后的霍家宴会会是重点，在那之后我会联系你。”
“这几天你先养好身体。”
“明白了。”迟辞点点头，看着沙发上的男人，她一向精准的直觉此时总觉得有些古怪。
这个男人似乎好像大概也许是故意往她面前凑。
明知道她现在已经被燕九朝重点关照了，还大晚上的翻墙冒险跑到她家来。
要不是任务确定他是跟她一边的，她都怀疑他是故意来害她的。
也因此她不想和这个男人有太近的距离。
明明看起来不像个傻的。
迟辞中断自己的思绪，突然想起一档子事来：“你怎么离开我家？”
季孟沉默了几秒，他温温和和地看迟辞一眼：“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迟辞按下自己吊起来的小心脏，就刚刚季孟没有回答的那几秒她还以为他会说出类似于我不走了留在这里睡的话。
结果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说完这些她又觉得自己好像有赶对方走的意思……
虽然她真有这个想法吧……但是也不能直接这么说出来啊。
“渴不渴，我去给你烧点水。”迟辞腾地站起来，为了转移刚刚有些尴尬的话题，转身就溜去了厨房。
季孟看着迟某人有些仓促溜走的背影，没有应答。
等到迟辞端着水壶出来时，客厅里已经没有人了。
她看了看窗户，帘子还静静地垂着，不像是从这里翻出去的样子。
季孟果然不傻，如果是走大门和客厅的窗户，那都是处于街口盯梢人的视线范围。
可如果不是这两个地方……
迟辞不解，思考，遂震惊。
她把水壶放到茶几上以后几个箭步就冲上了自家二楼，她房间的门是打开着的，走近一看果然卧室的窗户开着，夜风徐徐吹起纱制的窗帘。
迟辞的心情就和窗帘上纠缠的穗子一样凌乱。
他是蜘蛛精吗，看起来也没带什么辅助道具，怎么爬上二楼进房的？
这人还真是来去如风。
第二天，迟辞来少帅府工作也就处理了一些文书工作，基本上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似乎除了开会燕九朝连出门的必要都没有。
特别机密的事情也根本不过她的手。
迟辞心想，这天天可以窝在家里的工作真是每个咸鱼的梦想。
一天很快过去，虽然她已经知道昨天跟踪她的人多半是燕九朝的人，但燕九朝现在表面上却没有丝毫异动。
两人之间甚至连交流都没有几句。
迟辞倒是总是在客厅，花园等各种地方碰到季孟。
管家的身份似乎很方便他随意走动，而迟辞也只能装作和他是不熟的陌生人，刚见面时打个招呼，后来就干脆无视对方了。
下班时间，迟辞收拾了东西向燕九朝汇报以后就离开了，她努力一天的结果也就换到对方一声不咸不淡的“嗯”。
你是上司，你说了算。
迟辞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表情管理依旧给力，一脸谦卑地离开书房，转脸就吊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府里年龄小点的女佣人似乎对她现在的司马脸情有独钟，各种偷看。
迟辞不能理解这群女人的脑回路，匆匆离开了少帅府。
她还有需要做的事，没时间耗在这种可有可无的人生三大错觉上。
为了节省时间，她昨天就已经摸清了少帅府到她家这一大片的路况，回家的路有一条捷径，但是必须穿过一条“禁区”。
所谓禁区，其实就是安城的贫民区。
安城的表面上看起来繁华先进，实际的根系早就腐烂，燕家的家天下意味着无法避免的偏颇。
无论燕九朝是否有心，因为他的权势而衍生出来的旁系亲属，同样可以打着他的名号行不轨之事。
他或许并不是什么恶人，但军阀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站在不同的立场上，迟辞明白，无论是否有她的这个任务，结局实际上都已经注定。
只是时间前后的推移罢了。
太阳已经西斜，天际线泛起血色的光晕，火烧云带来些许夏日的沉闷，映得让人感到刺眼。
从贫民区的边缘区域路过有一条能更快赶回家的小路，迟辞摸了摸腰间别着的枪。
她有这“吃饭”的家伙，算是一个很好的保障，虽然贫民区几乎是没有治安的存在，但应该不会有人不长眼地来挑她这个硬柿子捏吧？
迟辞这么想着，也就为了抓紧时间赶回去，走上了那条杂草丛生，脚下砖块不齐的路。
后来，她就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