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穿上外套，一个黑色的保温杯就递了过来。
“不喝水连着讲两个小时真有你的。”在门外等着他的女人道。
“本来就有点迟到了，没顾上。”男人接过水杯喝了一口，突然他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拧了拧眉道:“我妈又说想见你了，我觉得这事儿再拖下去也不行，等会儿你和我回去一趟？”
女人微怔，她抬手撩了一下耳边零落的发丝:“怎么，你想明白了？”
男人把保温杯盖子拧上，侧头看了一眼正在散场的室内，像下课后学生散场乱哄哄的模样，他又扭过头道:“有什么想不想得明白的，只是觉得问题迟早要有解决的一天。”
“问题……确实。”女人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滑落，遮挡了她的双眼。
会场用的是教学楼侧面的大阶梯教室，两人走出教学楼后仍然可见三三两两离开的学生。
恰好他们前面是一对少年男女，女孩个头不高，堪堪能到旁边的男生肩膀高度，她比男生领先半个身位，不知道身后人正低头看着她。
女人发现身边的男人有些走神，她默不作声地顺着男人的目光看过去，是那个女孩。
“怎么，老东西还想焕发第二春？”女人笑了。
“嗯……”男人回过神来看她一眼，有些无奈道:“我过几个月才到而立之年，还年轻着呢。”
女人有点不可思议地看他:“都说三年一代沟，你们这代沟都能挖战壕了。”
都什么跟什么。
男人不想瞎扯了，主要也是因为他们已经到车前了。
昨天第一天来的时候带了公司里的一些人，结果人太多过于引人注目，所以今天他就只带了周苒过来。
周苒坐上车后座，车子发动，听着引擎轻微的轰鸣声她沉默着看向窗外。
刚才那对少年少女已经渐行渐远，女孩依旧走在前面，男生也只是安静地跟随。
周苒心想如果他们能经过岁月的磨砺终在一起，那或许会重燃她对爱情这种东西的信任吧。
“对不起。”
开车的男人突然说。
周苒猛的抬头，透过前面的后视镜她看到，男人根本没有看她。
只是平淡的，注视前方。
“你说什么？突然犯什么毛病？”周苒强行压抑住自己的声音，不想因为声线的颤抖暴露出自己此时的不平静。
“浪费了你这么多年的时间……”男人叹息，他的视线落在前方的道路上，白线沿着路面一直向前伸展，车体的一边也依靠着白线稳稳前进。
“是我的错，我之前一直没想明白有些事不是时间能够解决的，既然如此当初我就直接……”
“赵和之！”周苒几乎是喊出了他的名字，苦意自嘴角蔓延开来，打断他的话就好像是为了自己保留仅剩的尊严。
“你当我是什么，这是我愿意的，对，但我不是剑，是我选择用这种方式来接近你，这么长的时间了，就算我们真的没有结果，就算……”
周苒的声音突然弱了下去，她有些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情绪的强烈波动打乱了她的逻辑思维，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应该很难看。
而幸好，赵和之根本没有看她。
她瞬间感到有些无力，她其实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她知道赵和之是什么样的人，她知道自己这么久以来的陪伴最后也是徒劳。
“就算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么久，你还是不愿意放下他往前看吗？”
周苒的声音轻柔了下来。
车的一个急刹车，让周苒晃了一下。
大学的位置本就偏僻，恰好这是一段没什么人的道路，停在这里也不会被交警贴罚单。
“周苒。”赵和之从方向盘下面摸出一包烟，叼在嘴上。
但他没有点燃，仅仅是那么叼着。
“今年我二十九，你三十。人生还长，我们也不老，我们还有大半辈子的试错机会。
但是感情不是，错过了就错过了，想挽留的也终究挽留不住，这几年来你应该也已经意识到了。你爱上的这个人从前并不是这样，是另一个人在他更年少时相遇改变了他。
你爱上的不过是这个人因为那个人做出的改变。如果是从前的我，大概率就是你最讨厌的那种人。
我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他的影响，可现在你让我忘了他。”
周苒笑了，她只为自己这样狗血的经历感到好笑。
对，明知道他不喜欢自己，但人就是不死心的，总以为感情也可以通过努力得到。
周苒从小到大优秀了几十年，她从来就没尝过什么叫做挫败的滋味。
感情上也是，她是高傲的，她从来不觉得自己会输，哪怕到现在。
活人争不过死人，她认。
但赵和之是活人，他的这辈子还长。
她不信赵和之这辈子都能不结婚，毕竟一旦结婚，她绝对是最优选项。
她可以等，有时候她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她总在心里嘲讽赵和之记一个死人这么多年，但她自己又何尝不是隔着一步之遥，在他身边等了这么多年。
归根结底他们俩或许就是同一种人。
“所以下午还要我陪你去见阿姨吗？”深吸一口气，周苒平静道。
赵和之把车窗打开一条缝，眯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
“走吧，我妈也想你了，毕竟她也是看着咱们长大的。”
成年人的体面或许就是话尽于此。
……
迟辞心说这货跟了她这么久，不会是打算再跟她吃一次饭吧？
再这么缠人可就不礼貌了。
还没等她想好下驱逐令的理由，结果一直沉默的跟屁虫天命哥先开口说话了:“岑乔瑾前几天说他上周喝醉了想找你但是联系不上你。”
提这晦气玩意儿干嘛？
迟辞有些嫌弃地瞥他一眼，突然意识到对方可能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和岑乔瑾分手了。
奇怪，岑乔瑾没告诉他吗？
还是说岑乔瑾和他的关系实际上没她以为的那么好？
不管岑乔瑾是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告诉这哥们，迟辞也不想再让自己和他有什么牵扯了，于是干脆利索地说:“我已经和他分手了，和我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