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烬的鞋跟碾过冥河岸边的碎骨沙砾,每一步都带着阴力激荡后的余震。
赤甲将军的赤光在他身侧浮动,像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映得河面泛着暗红的涟漪。
前辈说锁魂链能引起冥河共鸣。林烬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日低了三分。
他盯着手腕上的青铜链,刚才镇压妖蛟时,链身与冥河的震颤频率竟完全重合,像两根被同一根琴弦牵引的骨笛。
赤甲将军的长戈垂在身侧,甲叶相撞的轻响混着河风灌进林烬耳中:万年了。
他忽然开口,声线像锈蚀的青铜剑划过岩石,上一次有东西让冥河起共鸣,还是张道陵那厮用引魂幡挑开轮回井的时候。
林烬的指尖猛地收紧。
张道陵——这个名字他在引魂司听老鬼们嚼舌根时听过,说是千年前搅动冥府风云的狠角色,最后被十殿阎罗联手镇压在天牢。
可锁魂链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赤甲将军停住脚步,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到了。
冥河渡口的青石板路延伸至此,再往前便是连通冥府的幽冥道。
林烬抬头,看到远处冥府城门的玄铁灯笼已经亮起,暗红的火光里浮动着零星游魂。
你的锁魂链......赤甲将军转身时,长戈在地上划出半道火星,最好别让守旧派的老东西们知道它的动静。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便化作赤光,眨眼间消失在幽冥道尽头,只留下一句尾音散在风里:有些秘密,比妖蛟的毒牙更利。
林烬站在原地,望着赤光消散的方向,喉间泛起一丝苦涩。
他摸了摸锁魂链,链身还残留着镇压妖蛟时的余温,青铜表面的纹路里似乎有暗金色的光在流动——这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回到引魂司驻地时,月轮已经爬过鬼哭崖。
林烬关上门,借着案头的黄泉鬼火,将锁魂链平铺在青檀木桌上。
链身忽然轻颤,像被风吹动的琴弦,每一节青铜环上都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某种被岁月磨蚀的古字,歪歪扭扭地爬满链身。
嗡——
链身突然暴涨三寸,末端的锁头一声弹开,一缕幽蓝的阴力从锁孔里钻出来,绕着林烬的指尖转了两圈,又地钻回链中。
林烬瞳孔微缩——这是黑鳞蛟的阴力!
他分明记得在镇压时,那妖蛟的魂力已经被锁魂链抽干,怎么会......
看来,你终于触及它的真正力量了。
冷不丁响起的声音惊得林烬反手摸向腰间的引魂铃,抬头却见墨无痕倚在窗边,月白官袍上的暗纹在鬼火下若隐若现。
他什么时候来的?
林烬竟半点察觉都没有。
你知道什么?林烬的声音沉了下去,锁魂链在掌心微微发烫,像在回应他的警惕。
墨无痕推开窗,冥府的夜风卷着残魂的呜咽灌进来:三百年前,引魂司首张道陵被关进天牢时,身上带着条青铜锁链。
他转身看向林烬,眼底有幽光浮动,后来那条锁链就跟着他一起消失了,只在《冥律遗卷》里留了半行字。
林烬的呼吸一滞。
他想起赤甲将军提到的名字,想起锁魂链上突然浮现的古字,所有碎片在脑子里地炸开。
有些东西,不是你想掌控就能掌控的。
墨无痕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他抬手虚点了点锁魂链,比如这条链,比如张道陵的......
话没说完,他已经化作一团黑雾,从窗口飘了出去,只余下半句尾音:执念。
林烬盯着空了的窗户,喉结动了动。
他抓起案头的引魂令,大步走向引魂司的藏经阁。
守阁的老鬼差正趴在案上打盹,见他来,慌忙直起腰:林使君这是要查什么?
《冥律遗卷》。林烬的声音不容置疑。
老鬼差的手在竹简架上抖了抖,抽出最底层一卷泛黄的帛书:这卷可有些年头了......
林烬没等他说完,直接展开帛书。
泛黄的绢帛上,一行朱砂小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引魂司首张道陵,持锁魂链以镇阴阳,链随魂灭,不知所踪。
后面还有几行更小的字,像是后人补注:链生共鸣时,必现大劫。
大劫?林烬喃喃重复,指腹擦过张道陵三个字,墨迹竟有些许凸起,像是用特殊材料写的。
他突然想起锁魂链上的古字,掏出锁链比对——帛书上的锁魂链三个字,竟和链身的纹路完全吻合!
深夜的轮回井边,林烬望着井底翻涌的蓝光。
锁魂链突然剧烈震颤,青铜环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他顺着链身方向望去,瞳孔猛地收缩——锁链的末端,正指向冥府最深处那座被黑铁笼罩的建筑,天牢!
张道陵......林烬握紧锁魂链,链身的温度透过掌心传到心脏,他仿佛听见某种古老的呼唤,从黑铁深处传来,混着锁链摩擦的声响,你到底留了什么?
夜风卷着天牢方向的阴气扑来,林烬打了个寒颤。
他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引魂令——今夜轮到他巡逻。
或许......他摸了摸锁魂链,声音轻得只有自己听见,我该去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