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凌霄宝殿。
金色的日辉透过镶嵌着无数星辰宝石的穹顶洒落,将整个大殿映照得煌煌烨烨,纤尘不染。
帝俊高踞于九龙盘绕的帝座之上,身着金乌皇袍,头戴星辰帝冠,面容威严,眉宇间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沉。
他手中把玩着那枚蕴含着周天星斗奥秘的河图洛书虚影,星光流转,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
太一坐在稍侧的位置,怀抱混沌钟虚影,气息霸道凌厉,如同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伏羲则坐于帝座另一侧下首,伏羲琴横于膝上,儒雅面容上带着惯常的温润。
只是眼底深处,偶有灵光闪动,似在推演着什么。
下方,以妖师鲲鹏为首,计蒙、英招、白泽、飞诞、飞廉、九婴、商羊、钦原、鬼车、呲铁等十大妖神分列两旁。
气息或阴鸷,或凶悍,或睿智,或诡谲,共同构成了如今妖族天庭最核心的统治阶层。
殿内气氛肃穆,正在商议近日洪荒接连发生的惊天变故。
“人族三祖接连引动大道功德,晋位大罗,已成气候。”
白泽出列,他通晓万物,擅察吉凶,声音清越,“其族虽个体依旧孱弱,然气运因功德而凝聚,更有女娲圣人、巫族暗中庇护,已非可随意拿捏。
其聚居地靠近不周山,与巫族毗邻,对我天庭东扩之势,隐成阻碍。”
计蒙声如洪雷,带着不满:“区区人族,蝼蚁一般,若非圣人颜面与那古怪大道功德,挥手可灭!如今倒成了气候,实在憋屈!”
英招沉稳一些:“人族潜力未知,然其得大道垂青非同小可。不可轻动,亦不可不防。”
如今其扎根不周山脚,与巫族守望,已成定局。
我天庭当务之急,恐非与人族计较一时短长,而是需尽快提升自身气运与实力,以应对未来变局。”
提到“提升气运与实力”,殿内众妖神色皆是一动。
目光不由自主地瞥向高坐的帝俊与太一,尤其是帝俊。
女娲成圣,妖族名义上有圣,但女娲超然,不涉具体事务。
天庭真正的支柱,依旧是帝俊太一这两位太阳星孕育的皇者。
帝俊缓缓开口,声音带着帝王的沉凝:“人族之事,暂且搁置,严密监视即可。”
白泽所言甚是,天庭气运,关乎妖族未来兴衰。
自入主天庭以来,虽统御周天星斗,梳理洪荒秩序,然气运增长,似有滞涩之感。
洪荒万族,口服心不服者众多,更有仙庭掣肘,巫族虎视。
天道功德,非轻易可得。
女娲娘娘造化之功,冥河血海创生之孽,皆得天道认可。
我天庭,当寻何法,以聚无上气运,固万世根基?”
这个问题抛出来,殿内一时陷入沉思。
聚拢气运,无非征伐、统御、教化、功德。
征伐易结因果,统御需耗心力,教化非妖族所长,功德更是可遇不可求。
如今天庭看似煊赫,实则根基并不算无比稳固,尤其是顶尖战力(圣人级)的缺失,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就在这时,一直静坐推演的伏羲,忽然抬起眼眸,看向帝俊,温声开口道:“陛下,太一殿下,诸位。羲有一言,或可参详。”
众妖目光顿时聚焦于伏羲身上。
这位羲皇,虽不主杀伐,但其推演天机、智慧谋略,深得帝俊太一倚重。
“羲皇但说无妨。”帝俊颔首。
伏羲指尖无意识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一声清越微音,缓缓道:“陛下乃太阳星至阳之尊,煌煌烈烈,光照洪荒。
然,洪荒之道,阴阳相济,方能长久。
孤阳不长,孤阴不生。
太阳星光芒万丈,灼热霸烈,若无至阴之力调和,长久以往,恐刚极易折,气运亦难臻圆满。”
他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凌霄殿的穹顶,望向了那无尽星空深处,那一轮在白天隐没、夜晚方显的清冷皓月。
“太阴星,乃至阴之源,清辉冷澈,滋养万物。”
其与太阳星,一阴一阳,共耀周天,本是洪荒天地运转之基。
若能引太阴星气运,与太阳星相合,阴阳交汇,龙凤和鸣……
则天庭气运,必能稳固暴涨,更契合天地大道,或能引动天道青睐,降下无量功德气运。
伏羲的话语,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激起层层涟漪。
“太阴星?”太一眉头一挑,眼中闪过思索,“兄长乃是太阳星之主,若能得太阴星之主的道侣……
阴阳共主,统御日月,确是一步妙棋!
气运相连,法则互补,不仅于兄长修行大有裨益,更能让我妖族天庭的根基,真正与日月同辉,与天地同寿!”
帝俊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神采!
他身为太阳星孕育的皇者,对“阴阳相济”的道理岂会不懂?
只是之前要么专注于征伐与统御,要么被成圣机缘所扰,未曾深思自身根基与气运的“圆满”问题。
此刻被伏羲点醒,顿时豁然开朗!
太阳星至阳,他自身功法、气运乃至性情,都偏于阳刚霸道。
若能得太阴星至阴本源调和,不仅自身道行能更上一层楼,达到阴阳平衡的混元无碍之境。
更重要的是,日月气运合一,那将是何等庞大的天地权柄与气运加持?!
届时,天庭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天廷”,执掌日月,号令星辰,或许……那成圣的机缘,也会因此更近一步!
“羲皇此言,大善!”
帝俊抚掌赞道,威严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带着兴奋的笑意,“太阴星之主,乃是那两位自混沌开辟便孕育的先天神圣,羲和与嫦曦。”
若能与之结为道侣,共参大道,确是无上美事,亦是无上机缘!此事……便劳烦羲皇,代为筹划?
帝俊直接将这“提亲”的重任交给了伏羲。
在他看来,伏羲智慧超群,又是女娲圣人之兄,身份、智慧都足以担当此任。
伏羲闻言,却是一愣,随即面上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尴尬与无奈。
他擅长推演天机,谋划大势,琴棋书画、阵法禁制亦是样样精通,可这……
说媒拉纤、撮合道侣之事,他何曾做过?这完全超出了他的业务范围啊!
看着帝俊充满信任与期待的目光,又看看太一和其他妖神同样觉得此计甚妙、理所当然的表情。
伏羲到了嘴边的推脱之言,终究是咽了回去。
此事关乎天庭气运,关乎兄长(帝俊)道途,更是他亲口提出的建议,岂能退缩?
“陛下有命,羲自当尽力。”伏羲起身,拱手应下,只是心中暗暗叫苦。
离开凌霄殿,返回自己的羲皇宫后,伏羲对着那古朴的伏羲琴发了半天呆。
该如何去太阴星提亲?直接上门说“我家天帝看上你们二位了,可否结为道侣”?
这……未免太失礼数,也太粗鲁了。
羲和与嫦曦乃是太阴星孕育的先天女神,地位尊崇,性情高洁(传闻如此),岂能如此唐突?
苦思无果,伏羲揉了揉眉心,忽然眼睛一亮。
对了!妹妹!女娲如今已成圣人,超然物外,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更是妖族娲皇。
若由她出面,以圣人身份、姐妹情谊(同为女性)前去说合,岂不是再合适不过?
既显郑重,又多了几分转圜余地。
想到这里,伏羲不再犹豫,当即起身,化作一道清光,径直离开天庭。
穿过三十三天,直往那混沌天外、女娲证道后开辟的圣人道场——娲皇宫而去。
娲皇宫位于混沌边缘,自成一界。
宫外混沌气流被无形的圣人伟力抚平,化为氤氲紫气与祥和云霞。
宫内景致清雅脱俗,奇花瑶草遍布,灵泉叮咚,与世无争,一派逍遥圣境气象。
伏羲到来,早有娲皇宫侍女(点化的精灵)通报。
女娲正在后花园中,对着一池青莲静思,感应到兄长气息,素手一挥,宫门自开。
“兄长今日怎有闲暇来我娲皇宫?”
女娲转过身,圣人威仪内敛,面上带着淡淡笑意,宛如邻家妹妹,只是那眼眸深处流转的造化生灭道韵,彰显着她已非昔日。
伏羲苦笑一声,与女娲在园中玉亭落座,也不绕弯子,直接将天庭商议、帝俊之意、以及自己的为难之处和盘托出。
“……妹妹也知,为兄于此等事,实是束手无策。”
此事关乎帝俊陛下道途,更关乎天庭未来气运,若能得妹妹以圣人身份,前往太阴星说合一二,无论成与不成,总是一份周全。
伏羲说完,看向女娲。
女娲静静地听着,圣眸之中光华流转,指尖无意识地点在石桌上,仿佛在推演着什么。
片刻后,她轻轻颔首:原来如此。帝俊陛下欲求太阴星之道侣,以全阴阳,壮大气运。
此举……倒也未尝不可。
太阴星羲和、嫦曦二位道友,乃先天阴气所化,性情清冷高洁,与世无争。
若能成此良缘,于帝俊陛下,于太阴星,于洪荒天地阴阳平衡,皆有益处。
她微微一顿,看向伏羲,眼中带着一丝了然与淡淡的促狭:“兄长是让吾去做这说媒之人?”
伏羲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正是。为兄实在不善此道,唯恐唐突了二位仙子,反而坏事。”
女娲莞尔一笑,绝美的容颜令园中百花都黯然失色:“也罢。吾既为妖族娲皇,兄长又亲自来请,便走这一遭。”
只是天意姻缘,不可强求,成与不成,还需看帝俊陛下自身缘法,以及二位道友心意。
她抬起素手,掐指演算,圣人的神识瞬间贯通部分天机,感应太阴星气运与帝俊之阳的契合之处。
片刻,她收回手,心中已有了几分把握。
“此事,吾应下了。兄长可回天庭复命,让帝俊静候佳音便是。”
女娲起身,语气平和却带着圣人独有的笃定。
伏羲大喜,连忙起身道谢:“有劳妹妹了!”
女娲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多礼。
她目光投向洪荒星空,那轮清冷的皓月方向,身形渐渐化作朦胧的造化清光。
“吾这便前往太阴星,拜访羲和、嫦曦二位道友。”
话音落下,清光一闪,已然消失在娲皇宫,直往那太阴星方向而去。
伏羲看着妹妹消失的方向,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又隐隐有些期待。
若此事能成,天庭气运必将迎来一次飞跃!
而促成此事的妹妹,与妖族、与天庭的因果,也将更加紧密。
他不再停留,转身返回天庭,向帝俊复命。
而此刻,女娲圣人驾临太阴星说媒的消息,虽未刻意宣扬,但那圣人出行、搅动天地气机的细微变化,又如何能瞒过洪荒那些最顶尖的存在?
昆仑山、西方灵山、血海幽冥、五庄观……一道道目光再次投向星空,心中念头纷杂。
天庭,又要有什么大动作了?
这阴阳联姻,若能成功,洪荒的格局,恐怕真的要变一变了。
清冷孤寂的太阴星,亘古悬挂,洒落无尽月华。
广寒宫前,月桂飘香,两位气质迥异却同样绝世的仙子,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同时抬首,望向宫外那突然变得格外明亮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