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山保卫战的余波,远比陈烬预想的更为深远。
溃散的叛军士卒将“黑云山陈镇遏”的凶名与强悍传播四方,而“鹰眼”和往来商队带来的消息则更为复杂。北方的六镇叛乱虽暂平,但余烬未熄,各地豪强并起,北魏朝廷焦头烂额,对地方的控制力降至冰点。广平郡守元洪在给朝廷的奏表中极力渲染陈烬的“威胁”,本想借刀杀人,却不料适得其反。
这一日,一队风尘仆仆却打着鲜明仪仗的骑兵,在一名身着绯袍、手持节旄的宦官带领下,抵达了黑云山下。竟是洛阳朝廷派来的天使(天子使者)!
消息传来,整个黑云山为之震动。陈烬闻报,眼中精光一闪,立刻下令净水泼街,黄土垫道,大开中门,率领所有队正以上军官,身着最新赶制的官服,肃立寨门前迎接。
那宦官面色倨傲,展开一卷明黄绢帛,尖着嗓子宣旨:
“制曰:朕闻广平郡黑云山镇戍校尉陈烬,忠勇可嘉,屡破凶顽,保境安民,功在社稷。特晋为鹰扬将军(杂号将军,但品级更高),使持节,都督广平北部诸军事,兼领黑云山镇戍使!望卿砥砺忠忱,为国屏藩,钦此!”
旨意宣罢,山呼万岁。陈烬恭敬接旨,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这“鹰扬将军”是虚衔,但“使持节,都督广平北部诸军事”却意味着极大的权柄——有权不经上报,自行决断广平郡北部的军事行动!朝廷在无力南顾的情况下,索性顺水推舟,将他这块“硬骨头”扶正,用以羁縻地方,对抗可能卷土重来的叛军或其他不安定因素。这是一把双刃剑。
“陈将军,接旨吧。”宦官将圣旨递过,皮笑肉不笑地低声道,“朝廷对将军可是寄予厚望啊。如今北地不宁,将军当尽心王事,莫负圣恩。”话语间的敲打与笼络之意,不言而喻。
陈烬神色不变,恭敬道:“臣,陈烬,叩谢天恩!必当竭尽全力,为国守土!”同时,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已不着痕迹地塞入宦官袖中。
是夜,镇戍将军府(再次升级)内大摆筵席,款待天使。席间,陈烬曲意逢迎,套取了不少洛阳朝廷的虚实秘闻。次日,又备上厚礼,恭送天使离去。
府门一关,陈烬脸上的谦恭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锐利。他立刻升帐议事。
“朝廷此诏,乃驱虎吞狼之计。”陈烬开门见山,将圣旨置于案上,“予我名分权柄,是要我替他们挡住北方的风雨。然,此亦是我等天赐良机!”
他走到巨大的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广平郡北部,然后向北划去:“都督广平北部诸军事!有了这柄尚方宝剑,我等扫平安平、临河两县残余势力,便是名正言顺!整合郡北资源,更无人敢置喙!下一步,”他的手指越过郡界,点向北面更广阔、更混乱的区域,“便可伺机以‘剿匪’、‘巡边’之名,将触角延伸出去!”
“将军,朝廷此举,恐也有借刀杀人之意。”韩迁冷静分析,“若我军向北扩张,必然与盘踞在太行余脉的独孤信残部,乃至其他叛军、流寇发生冲突。”
“冲突?”陈烬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要的,就是冲突!乱世之中,唯有不断征战,方能磨砺强军,掠夺资源,吸纳人口!朝廷想让我当看门狗,我偏要借此东风,化龙腾渊!”
他随即颁布一连串命令:
1. 正名:即刻以“鹰扬将军,都督广平北部诸军事”的名义,行文郡北各县、坞堡,宣告职权,要求协防,并开始征收“防饷”(实质是赋税)。
2. 扩军:借朝廷认可之名,大张旗鼓招募流民、溃卒,尤其是擅长骑射的北地边民,全力组建一支骑兵营,由猴子兼任统领。
3. 工坊:匠作营全力运转,利用新掌控的矿场,大规模生产制式兵甲,尤其是强弩和马镫,装备新军。
4. 鹰眼北进:韩迁亲自带队,“鹰眼”侦查重点向北转移,深入太行山区,摸清独孤信残部及其他势力的详细情况。
名器加身,如同猛虎插翅。陈烬巧妙地利用朝廷给予的“合法性”,开始了高速的扩张与战争准备。广平郡北部,乃至更遥远的北方,都将在这股新崛起的力量冲击下,迎来新的格局。而陈烬的目光,已不再局限于区区一郡之地,他看到了更广阔的天地,和那至高宝座上诱人的虚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