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农城下,战事已持续半月。关中军蚁附攻城,死伤枕籍,弘农城墙亦多处破损,摇摇欲坠,却始终屹立不倒。太守郭诵身先士卒,日夜巡防,眼中布满血丝,但神色依旧坚定。他完美地执行了陈烬“迟滞敌军”的命令,将司马保的五万大军牢牢钉死在这座坚城之下。
然而,僵局必须被打破。这一日,一骑快马冒着箭雨冲入弘农,带来了燕国公的密令。
看完密令,郭诵深吸一口气,对身旁浴血的部将沉声道:“时机已至。依计行事,今夜三更,举火为号,佯装不支,弃城东撤!”
当夜三更,弘农城头突然火起,杀声震天,似乎发生了内乱。不久,城门洞开,守军蜂拥而出,丢盔弃甲,朝着洛阳方向“溃逃”,显得慌乱不堪。
城外关中军大营,司马保被亲兵唤醒,闻报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天助我也!郭诵撑不住了!全军追击,莫要放走一人!”他等待这一刻太久了,连日攻城受挫的郁闷一扫而空,立刻下令全军拔营,追击“溃兵”。
谋士张辅觉得有些蹊跷,劝谏道:“大王,郭诵守城多日,颇有章法,今夜溃败,未免突然。恐防有诈,不如先派先锋试探,大军继后。”
司马保此刻已被胜利的幻想冲昏头脑,不悦道:“弘农已是强弩之末,岂能久守?我军数倍于敌,纵有埋伏,何足道哉!若迟疑不前,让其逃入洛阳,凭坚城固守,岂不更费周章?追!”
他拒绝了张辅的建议,亲率大军,沿着“溃兵”留下的踪迹,一路向东猛追。
“溃逃”的弘农守军,看似杂乱,实则有序。郭诵亲自断后,且战且退,始终与追兵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既不让其追上歼灭,又不断丢弃旌旗、辎重,甚至散落一些铜钱绢帛,进一步刺激着关中军的贪婪和追击的欲望。
司马保见前方“溃兵”如此狼狈,缴获颇丰,更是深信不疑,催促部队加快脚步。大军一路经过陕县、渑池,守军皆望风而逃,城门大开。司马保志得意满,认为陈烬兵力不足,闻风丧胆,更是骄横。
然而,他并未察觉,自己正一步步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死亡陷阱——渑池盆地。
渑池地势险要,四周山峦环抱,中间是一块相对低平的谷地,唯有东西两条峡谷可通,易进难出。老灰头率领的三万燕军主力,早已在此埋伏多日!
这一日黄昏,司马保大军前锋已全部进入渑池盆地,后军也大半入谷。连日追击,人困马乏,司马保下令在盆地中央扎营休息,明日再进军洛阳。他站在临时搭建的将台上,望着绵延数里的营寨,仿佛已看到洛阳城头变幻大王旗的景象。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盆地四周的山巅上,突然响起连绵不绝的号角声!紧接着,无数火把瞬间燃起,将夜空照得如同白昼!一面面“燕”字大旗和“老灰头”的将旗,在山风中猎猎作响!
“不好!有埋伏!”司马保脸色剧变,厉声嘶吼。
话音未落,两侧山崖上,滚木礌石如同山崩一般倾泻而下,砸入密集的营寨中,顿时人仰马翻,惨嚎四起!更可怕的是,无数火箭如同流星火雨,射向堆满粮草辎重的后营,火借风势,瞬间蔓延开来,整个盆地陷入一片火海!
“稳住!结阵御敌!”司马保到底是沙场老将,强自镇定,试图组织抵抗。
然而,为时已晚!燕军占据绝对地利,以逸待劳。老灰头立于北山高处,令旗挥动:
“射声营,覆盖射击!”
“锐士营,堵住谷口!”
“跳荡营,随我杀下山去,直取中军!”
训练有素的燕军,如同三把尖刀,从三个方向猛扑下来。尤其是老灰头亲率的跳荡营,如同猛虎下山,直扑司马保的中军帅旗!
关中军连日行军,疲惫不堪,又遭此突袭,营盘大乱,指挥失灵,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抵抗。士卒互相践踏,将领各自为战,兵败如山倒!
司马保在亲兵拼死保护下,仓皇向后谷口逃窜,却见谷口已被熊熊大火和严阵以待的锐士营堵死!身后,老灰头已率军杀到,刀光闪烁,血光迸溅!
“司马保!纳命来!”老灰头声如洪钟,一马当先,直取司马保。
一场混战,司马保的亲卫被斩杀殆尽,他本人也被老灰头生擒活捉!主帅被擒,关中军彻底崩溃,跪地投降者不计其数。
渑池一战,司马保五万大军全军覆没,其本人亦成阶下之囚!
消息传回洛阳,举城欢腾!燕国公府内,陈烬接到捷报,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淡淡吩咐:“将司马保押解回京,严加看管。降卒打散编入辅兵营。全军休整三日,然后,兵发南阳!”
西线战事,以燕军的完胜告终。陈烬诱敌深入的策略大获成功,不仅解除了西面的威胁,更极大地震慑了天下诸侯。现在,他可以腾出手来,专心对付南面的王敦了。
而此时的荆州军主帅周抚,刚刚接到司马保全军覆没的消息,惊得手中的茶杯跌落在地,摔得粉碎。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是一个何等可怕的对手。
风暴,即将转向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