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榜题名的喧嚣尚未散尽,一桩震动朝野的大案,便如惊雷般炸响。
天授元年冬十月,御史台新任监察御史、榜眼出身的江淹,联名数名新科进士出身的言官,上了一道措辞激烈的奏本,弹劾本届科举进士科 阅卷官、礼部侍郎张纮(出身吴郡张氏)收受巨额贿赂,篡改试卷,偷换名次!涉案考生包括吴郡士族子弟张楷(张纮之侄)、朱铭(吴郡朱氏)等人,原本名落孙山,却赫然位列二甲前列!
证据确凿,有经手胥吏的供状,有秘密誊录的试卷底稿对比,更有张楷家仆出面作证!奏本直言,此案“玷污圣聪,践踏国法,寒天下士子之心”,请求陛下圣裁!
消息传出,建康哗然!
寒门士子群情激愤,聚集在御史台和张府外抗议,若非京兆尹派兵弹压,几成暴动。新晋的寒门官员更是同仇敌忾,纷纷上书,要求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而以张纮为代表的江东士族则迅速抱团反扑。张纮上表自辩,声称“小人构陷,清者自清”,反指江淹等“新进之辈,邀名买直,污蔑大臣”。不少与张氏交好的高门官员或上疏为其辩护,或保持沉默,暗中施压。朝堂之上,新旧两派势力剑拔弩张,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案件的焦点,迅速从单纯的科举舞弊,上升到了皇权与士族特权的较量,成为了检验新朝科举制度乃至皇帝改革决心的试金石!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深宫中的那位开国雄主。
皇宫,御书房。灯火通明。
陈烬面色阴沉如水,将江淹的奏本和张纮的自辩折子重重摔在龙案上。韩迁、老灰头、王导等心腹重臣肃立一旁,大气不敢出。
“好一个‘清者自清’!”陈烬冷笑,声音冰寒,“证据确凿,还敢狡辩!当真以为朕的刀,不利了吗?!”
“陛下息怒。”韩迁躬身道,“此案关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张纮背后,是盘根错节的江东士族。若处置过激,恐引发动荡。”
老灰头却怒目圆睁:“韩相此言差矣!科举乃陛下钦定之国本,岂容宵小玷污?若不严惩,如何向天下寒士交代?日后科举,谁还信其公正?必须杀一儆百!”
王导面色复杂,他出身士族,深知其中利害,但更明白皇帝的态度,沉吟片刻道:“陛下,证据虽看似确凿,然……是否需再详加核查?以免……以免有人借题发挥,挑拨君臣?”
陈烬锐利的目光扫过三人,心中明镜似的。韩迁求稳,老灰头主严,王导则试图和稀泥。但他要的,不是和稀泥,也不是简单的杀人立威。
“核查?还要如何核查?”陈烬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江淹所列人证物证,条条清晰。张纮的自辩,苍白无力,只会攀咬!此案,朕心里已有定论!”
他猛地转身,眼中精光爆射:“但,朕要的,不是快意恩仇!朕要借此案,明正典刑,树立科场铁律!更要让天下人看清楚,在这大燕,法度高于门第,皇权高于士族**!”
“传朕旨意!”陈烬声音斩钉截铁,
“一、此案由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公开审讯,允许士民旁观!朕要让此案,晒在阳光之下!”
“二、命尚书左仆射韩迁为主审,大司马老灰头监审,确保无人敢从中舞弊或施压!”
“三、涉案人员,无论官职门第,一律革职拿问!涉事考生,功名尽革,永不录用!”
“四、朕要亲临终审!”
“陛下要亲审?!”众臣皆惊。皇帝亲审臣子,非同小可,这彰显了皇帝对此案的高度重视和绝不姑息的决心!
“不错!”陈烬语气不容置疑,“朕要亲眼看看,这些蠹虫,是如何践踏朕的国法,寒天下人的心!”
圣旨传出,举国震惊。皇帝亲审,三司会审,公开审讯!这前所未有的举措,彰显了彻查此案、维护科举公正的雷霆决心!
审讯当日,大理寺衙门外人山人海,被允许入内的士子百姓挤满了旁听席。张纮、张楷、朱铭等一干人犯被押上堂时,面如死灰。面对铁证如山,以及在老灰头虎视眈眈的监审下,原本还想狡辩抵赖的张纮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当堂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
最终审讯结果呈报御前。陈朱笔御批:
“礼部侍郎张纮,身负皇恩,罔顾国法,科举舞弊,罪大恶极,着即革职,抄没家产,押赴市曹,斩立决!
涉案考生张楷、朱铭等,舞弊夤缘,剥夺功名,杖一百,流三千里,遇赦不赦!
族中为官者,涉案者一律罢黜,未涉案者,三年内不得升迁!
礼部所有涉事官吏,按律严惩不贷!
监察御史江淹,忠直敢言,不畏权贵,擢升为 御史中丞 !
所有本届进士,试卷重新核查,若有遗珠,即刻补录!”
判决一出,天下震动!
张纮被斩,家产抄没,牵连众多!这是新朝立国以来,第一次有如此高品的士族官员因罪被公开处决!其震慑效果,无以复加!
行刑当日,建康万人空巷。曾经显赫一时的张纮瘫软在囚车上,面无人色。刽子手鬼头刀落下,血光迸现的那一刻,无数寒门士子热泪盈眶,高呼“陛下圣明”!而许多在场观望的士族官员,则面色惨白,股栗不已。他们真正意识到,皇帝的法度,绝非虚文!皇权的刀,真的会落下!
陈烬借张纮的人头,极大地树立了科举的权威,沉重打击了士族特权,赢得了寒门士民的衷心拥戴,皇权得到空前的巩固。
然而,就在朝野目光都聚焦于科举案之时,一份来自北疆的八百里加急军报,被秘密送入了御书房。军报来自“鹰眼”北镇司,内容只有寥寥数语,却让陈烬瞳孔骤缩:
“柔然内乱,郁久闾吴提被其弟 郁久闾 社仑 所弑,社仑自立为大汗,整军经武,似有再度大举南下图谋。慕容翰将军报,边境异动频繁,请陛下早作决断。”
北方的狼,在舔舐伤口后,似乎又露出了新的獠牙。
陈烬放下军报,走到巨大的北疆地图前,目光幽深。内政刚有起色,边患又起。这天下,从来就不曾真正太平过。
“看来,朕的步子,还得再快一些。”他低声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地图上阴山的位置。
科举舞弊案的尘埃尚未落定,北疆的烽烟已再次点燃。内外交困之中,这位开国帝王的征程,注定充满了更多的挑战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