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加急的密信尚未抵达京城,镇江的腥风血雨已扑面而来。
陈静之在苏州拙政园行辕接到赵铁 的第二封急报时,是六月十八的深夜。信很短,字迹潦草,带着血腥气 与焦灼:
“镇江卫指挥使 周世宏 已将军械 转移 至 北固山 大营。末将 试图 潜入 查探,遭 伏击,折损 三人。魏国公府 管家 徐寿 现身 镇江,与 周世宏 密会。镇江卫 全城 戒严,似 有所图。情势危急,请 大人 速决!”
灯火摇曳,映着陈静之冷峻如铁的面容。他指尖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久久未动。
北固山 大营,那是镇江卫 的核心军营,驻扎精锐 三千。将军械藏入军营,等同虎入深山,再难追查。徐寿 亲至,意味着魏国公府 已亲自下场。全城戒严,是防备,更是示威。
“好一个 魏国公 徐辉祖。” 陈静之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书房内回荡,带着冰碴般的寒意,“私运军械,已犯 大忌。如今 竟敢 藏械于营,戒严 州府,这是 要 造反 么?”
侍立一旁的新任“刑名厅”主事、原苏州府推官 沈炼(因刚正 被陈静之破格提拔)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大人,此事牵涉 勋贵、边军,非同小可!若无 铁证,贸然 发难,恐 反噬 其身!不若 暂缓,待 京城 旨意 ……”
“等不及了。” 陈静之斩钉截铁 地打断他,“京城 往返,最快 也需 十日。十日,足够 他们 销毁 一切 证据,甚至 …… 制造 一场 ‘意外’,让 赵铁 和 那批 军械 永远 消失。”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江南舆图前,目光锁住镇江 的位置。
“可是 大人,镇江卫 三千 精锐,我们 在 镇江 仅有 ‘暗影’ 二十余人,加上 随行 护卫,不过 五十。硬闯 军营,无异 以卵击石!” 沈炼急道。
“谁说要 硬闯?” 陈静之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算计 的精光,“他们 藏械 于营,戒严 全城,是 心虚,更是 划下 道来——有本事,你来 军营 拿人 搜赃。这 是 阳谋,也是 死局。但 死局 之中,未必 没有 生路。”
他走回 书案,铺开 一张空白 的奏本,提笔 蘸墨,笔走龙蛇:
“臣 陈静之 谨奏:查 镇江卫 指挥使 周世宏,贪渎 军饷,克扣 兵粮,役使 军士 为 私用,以致 军纪 废弛,怨声载 道。近 更 闻 其 私设 关卡,勒索 商旅,有 负 圣恩,罪 不容诛。臣 请 旨,即 往 镇江 巡检 军务,整饬 营伍,以 肃 军纪。伏乞 圣裁。”
写罢,他取出 钦差关防,郑重 盖印。又另取 一张小笺,飞快 写下数行字,密封 后,唤来心腹侍卫:“此 奏本,以 四百里加急,直送 通政司。此 密信,以 八百里加急,直送 大司马 老灰头 府上。记住,密信 务必 亲手 交到 大司马 本人 手中!”
“是!” 侍卫凛然领命而去。
沈炼看得目瞪口呆:“大人,您 这 奏本 …… 只字不提 军械 , 只 弹劾 周世宏 贪渎 、 废弛 军纪 ?”
“不错。” 陈静之将笔 搁下,目光 幽深,“打草 惊蛇,不如 敲山 震虎。我 以 钦差 巡检 军务 之名 前往 镇江,名正言顺。周世宏 若 心里 没鬼,自 可 坦然 相迎。他 若 阻挠,便是 抗旨 , 坐实 心虚。至于 军械 ……” 他冷笑 一声,“只要 我 进了 镇江卫 大营,自有 办法 让它 ‘ 现身 ’。”
“可 魏国公 那边 ……” 沈炼依旧担忧。
“所以 要 给 老灰头 写信。” 陈静之眼中 闪过一丝 冷冽,“大司马 执掌 天下 兵马,最恨 的 便是 贪渎 军饷、败坏 军纪。周世宏 撞在 他 枪口上,正好。况且 ……”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老灰头 与 魏国公 一系,宿怨 已久。此乃 借力 打力 之 良机。”
沈炼恍然,心中震撼 不已。这位年轻 的钦差大人,不仅 胆大包天,更 深谙 官场 制衡 之术,走一步,看十步!
“立刻 准备。” 陈静之不再 多言,沉声 下令,“点齐 随行 护卫 五十人,‘暗影’ 抽调 十人 随行。以 巡检 军务 为名,明日 一早,出发 镇江!”
“大人 三思!” 沈炼扑通 跪倒,“镇江 已成 龙潭虎穴!周世宏 狗急跳墙,什么事 都 做得出来!您 亲赴 险地,万一 有 闪失 ……”
“闪失?” 陈静之扶起 他,目光 平静 却坚毅,“沈炼,你 可知,为何 陛下 与 殿下 要 派 我 来 江南?”
沈炼一怔。
“非是 我 陈静之 有 三头六臂。” 陈静之望向 窗外 沉沉 的夜色,“而是 这 江南 积弊 已深,非 猛药 不可 去疴,非 重典 不能 治乱。军械 案,便是 这 疴 中之 痈,乱 中之 源。我 若 畏缩 不前,则 前功尽弃,江南 新政,必 成 泡影。日后 还有 何人 敢 触动 这 利益 网?这 煌煌 大燕,又 要 在 这 积弊 中 沉沦 多久?”
他转身,凝视 着沈炼:“我 此去,是 赌 。 赌 他 周世宏 还 有 几分 敬畏 , 赌 魏国公 还 不敢 明目张胆 地 造反 , 赌 京城 的 援手 能 及时 赶到 。 更 赌 ——” 他一字一顿,“这 朗朗 乾坤,尚有 公道 在 人心,尚有 王法 在 天下!”
沈炼浑身 一震,望着 眼前 这年轻 得过分 的面孔,眼中 却 燃烧 着一种 近乎 殉道者 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重重 叩首:“下官 愿 随 大人 赴汤蹈火,万死 不辞!”
“好。” 陈静之扶起 他,“你 留守 苏州,稳住 后方。‘四厅’ 运转,不能 停。尤其 是 清丈 田亩,更要 加紧。我 在 镇江 的 动静 越大,这边 的 阻力 或许 反而 会 小 些。”
次日 拂晓,天色 未明。拙政园 外,五十 名精悍 的护卫 已披甲 执锐,肃然 列队。十 名“暗影” 精锐,黑衣 蒙面,如 幽灵 般融入 晨雾。
陈静之一身 绯色 官袍,外罩 软甲,腰悬 长剑,翻身上马。晨风 吹动他官袍 下摆,猎猎 作响。年轻 的脸庞 上,没有 半分 惧色,只有 一片 沉静 的决然。
“出发。” 他轻夹 马腹。
马蹄 踏碎 青石 路面的 薄霜,一行 人 马,向着 镇江 方向,疾驰 而去。
苏州 至 镇江,不过 二百余里。陈静之 一行人 马不停蹄,于 次日 午后,抵达 镇江城 外。
果然,城门 戒严,守军 比 平日 多了 数倍,盘查 极严。见到 钦差 仪仗,守门 把总 不敢 怠慢,连忙 通报。
不多时,镇江府 知府 、 同知 等 一干 文官 匆匆 迎出,态度 恭谨,却 眼神 闪烁。为首的 知府 王伦,五十 上下,面色 白净,拱手 道:“不知 钦差 大人 驾临,有失 远迎,恕罪 恕罪!下官 已 备下 接风宴,请 大人 移步 府衙 歇息。”
陈静之端坐 马上,淡淡 道:“王 府台 客气。本官 奉旨 巡检 军务,不便 耽搁。周 指挥 使 何在?”
王伦面色 一僵,赔笑 道:“周 军门 近日 操劳 军务,偶感 风寒,在 营中 将养。已 派人 去 通传 了,想必 很快 便到。”
“既如此,本官 便 去 军营 探望 周 军门 , 顺道 查看 营伍。” 陈静之不容置疑 道,一抖 缰绳,便要 前行。
“大人 留步!” 王伦急忙 拦在 马前,额角 见汗,“军营 重地,非 军务 人员,不得 擅入。况且 周 军门 有恙,恐 不便 见客。不若 先 至 府衙,待 周 军门 痊愈,再 ……”
“王 府台。” 陈静之打断 他,目光 如刀,扫过 他 苍白 的脸,“本官 奉 皇命,持 王命旗牌,巡检 天下 军务,何处 去不得?你 再三 阻挠,是 何 居心?莫非 这 镇江卫 大营 中,有 什么 见不得人 的 勾当,怕 本官 看见?”
“下官 不敢!下官 绝无 此意!” 王伦吓得 魂飞魄散,噗通 跪倒,“只是 …… 只是 军 中 规矩 ……”
“规矩?” 陈静之冷笑 一声,扬起 手中 马鞭,指向 城门 内隐约可见 的北固山 方向,“本官 便是 规矩!让开!”
王伦 瘫软 在地,再 不敢 言。守城 兵丁 面面相觑,无人 敢 阻拦。
陈静之一马当先,率众 入城,直奔 北固山 大营。
镇江城 内,气氛 凝重 如铁。街道 冷清,行人 稀少,店铺 多 关门 闭户。沿途 可见 一队队 盔甲 鲜明 的军士 巡逻,目光 警惕 地 扫视 着 他们 这 一 行人。
北固山 大营,辕门 紧闭,哨楼 上 弓弩 暗藏,杀气 森然。营前 空地上,黑压压 列着 数百 军士,盔明甲亮,刀枪 如林,肃杀 之气 扑面而来。
一员 顶盔贯甲 的将领 按剑立于阵前,年约四旬,面白 无须,眼 带 阴鸷,正是 镇江卫指挥使 周世宏。他身旁,站着 一个身着 锦袍、面 容 阴沉 的中年 文士,正是 魏国公府 大管家 徐寿。
见陈静之率队 到来,周世宏 并未 上前 迎接,只是 抱拳 道:“末将 周世宏,参见 钦差 大人。不知 大人 大驾光临,有失 远迎。只是 军营 重地,甲胄 在身,恕 末将 不能 全礼。” 语气 生硬,毫无 恭敬 之意。
陈静之勒住 马,目光 扫过 严阵以待 的军阵,最后 落在 周世宏 脸上:“周 指挥 使 好大 的 架子。本官 奉旨 巡检 军务,你 闭门 不纳,列阵 相拒,是 要 抗旨 么?”
“末将 不敢。” 周世宏皮笑肉不笑,“只是 近日 营中 多有 流言,说 有 宵小 欲 对 我 镇江卫 不利。末将 为 保 军营 安全,不得不 谨慎 些。大人 要 巡检,自然 可以。只是 ……” 他侧身 一让,露出 身后 杀气腾腾 的军阵,“请 大人 只 带 随从 三人 入内。其余 人等,请在 营外 等候。此乃 军 中 规矩,还望 大人 体谅。”
只带三人?这 分明 是 要 将 陈静之 与 大队 护卫 隔开,行 那 关门 打狗 之 计!
气氛,瞬间 紧绷 如弦!
陈静之身后 的护卫 们手 按 刀柄,怒目 而视。赵铁 更是 踏前一步,挡在 陈静之 马前,低吼:“大人 ! 不可!”
陈静之抬手,制止 了赵铁。他目光 平静 地与 周世宏 对视,良久,忽然 笑了。
“好。” 他翻身 下马,将 缰绳 扔给 亲卫,“既然 是 军 中 规矩,本官 自当 遵守。赵铁,沈炼,你二人 随我 入营。其余 人等,在 营外 等候。没有 本官 命令,不得 擅动。”
“大人 !” 众护卫 急道。
“执行 命令。” 陈静之语气 平淡,却 不容置疑。他整了整 官袍,对 周世宏 道:“周 指挥 使,请 带路 吧。”
周世宏 眼中 闪过 一丝意外,随即 化为 阴狠。他没 想到 陈静之真敢 只带 两人 入营。不过,这样 更好!进了 这 军营,便是 他 的 天下!纵使 是 钦差,也 能 让 他 ‘ 暴病 而亡’ !
“大人 请!” 周世宏侧身 让开道路,嘴角 勾起 一丝残忍 的笑意。
陈静之面色 不变,带着 赵铁、沈炼,昂首 阔步,走 入 那 刀枪 林立、杀机 四伏 的军营。
辕门 在 身后 缓缓 关闭,发出 沉闷 的巨响,隔绝 了内外。
军营 内,校场 空阔,营帐 井然。但 空气 中弥漫 着一股 压抑 的肃杀 之气。沿途 军士 皆 面无表情,目光 冰冷,手 始终 搭在 刀柄 上。
周世宏 将 陈静之 三人 引至 中军 大帐。帐 内 布置 简单,正中 悬挂 一幅 猛虎 下山图,两侧 兵器架 上 陈列 刀枪。
“大人 请坐。” 周世宏假意 客气,自己 则 大马金刀 地坐 在 主位。“不知 大人 此次 巡检,欲 查 哪些 军务?”
陈静之不答,目光 扫过 帐 内 陈设,最后 落在 那 幅 猛虎 图 上,淡淡道:“本官 听闻,周 指挥 使 治军 有方,镇江卫 兵强马壮。今日 一见,果然 名不虚传。只是 ……” 他话锋 一转,“不知 这 营中 将士,每月 粮饷,可 足额 发放?冬夏 衣甲,可 齐备?军械 弓马,可 堪用?”
周世宏 面色 微变,强笑 道:“大人 说笑了。镇江卫 乃 京畿 重镇,粮饷 衣甲,自然 是 足额 发放,军械 亦 是 精良。”
“哦?” 陈静之似笑非笑,“那 本官 倒 要 见识见识。不如,就 请 周 指挥 使 召集 全军,本官 要 点 验 军械 库,抽查 将士 衣甲 粮饷,如何?”
“这 ……” 周世宏脸色 沉了下来,“大人,点 验 军械 库,需 兵部 文书。抽查 将士,亦 需 提前 通告。今日 仓促,恐 不 方便。”
“不方便?” 陈静之站 起身,踱 到 帐 中,目光 锐利 如刀,直视 周世宏,“周 指挥 使,你 一再 推诿,阻挠 本官 巡检,究竟 是 何 居心?莫非 这 镇江卫 大营 中,真 有 什么 见不得人 的 东西,怕 本官 看见?”
“大人 慎言!” 周世宏也 站 起身,手 按 剑柄,脸色 铁青,“末将 敬 你 是 钦差,才 以礼相待。若 大人 执意 寻衅,休怪 末将 不客气!这 军营 重地,岂是 你 一个 文官 撒野 的 地方!”
帐 内 气氛,瞬间 剑拔弩张!赵铁、沈炼 手 已 握 住 刀柄,警惕 地 盯着 周世宏 及 帐 外 隐约 晃动 的人影。
陈静之却 忽然 笑了,笑声 清朗,在 紧张 的大帐 中格外 刺耳。“周 指挥 使,你 以为,本官 今日 来,是 来 与你 讲 道理 的 么?”
他从 怀中 缓缓 掏 出 那 面 明黄 的王命旗牌,高举 过顶,厉声 喝道:“王命旗牌 在此!如 朕 亲临!周世宏,你 食君之禄,不思 忠君报国,反 贪渎 军饷,私藏 军械,更 敢 对 钦差 亮刃,是 要 造反 么?!”
声 如 雷霆,震 得 帐 内 嗡嗡 作响!王命旗牌 上“如朕亲临” 四个金字,在 烛火 下熠熠生辉,散发着 不容 亵渎 的威严!
周世宏 脸色 瞬间 惨白,他 没 想到 陈静之竟敢 在 这 龙潭虎穴 中直接 亮出 王命旗牌!这 意味着,反抗,就是 谋逆!帐 外 的 军士 也 一阵 骚动,显然 被 这 面 旗牌 震慑。
“你 …… 你 血口喷人!” 周世宏色厉内荏,“什么 私藏 军械,本将 不知 !”
“不知?” 陈静之向前 一步,逼视 着他,“那 本官 问你,六月十二 夜,镇江 码头,那 批 从 苏州 运来 的强弓硬弩、甲胄,现在 何处?魏国公府 管家 徐寿,又 为何 在你 营中?!”
“你 …… 你 胡说!本将 根本不 认识 什么 徐寿!也 没 见过 什么 军械!” 周世宏急声 否认,但 眼中 的慌乱 却出卖 了他。
“不认识?” 陈静之冷笑,忽然 提高 声音,对着 帐 外 喝道:“徐寿!你 还要 躲 到 何时?魏国公 难道 就 教 你 做 这 缩头乌龟 么?!”
帐 后 一阵 窸窣,那 锦袍 文士 徐寿 脸色 难看 地走 了出来,强作镇定 道:“陈 大人,说话 要 讲 证据。你 无凭无据,污蔑 魏国公 府,该 当 何罪?!”
“证据?” 陈静之从 袖中 取出 一份 卷宗,啪 地摔 在地上,“这 是 你 与 海 寇 ‘ 混江龙 ’ 交易 军械 的往来 书信!上面 有 你 的 私印!还要 本官 将 人证 —— 你 那 被 擒获 的心腹 家将 提来 对质 么?!”
这 份 卷宗,自然 是 伪造 的。但 此刻,在 这 剑拔弩张 的气氛 下,在 王命旗牌 的威慑 下,其 真伪 已 不 重要。重要 的是,陈静之 敢 拿 出来,敢 当面 对质!
徐寿 脸色 大变,嘴唇 哆嗦 着,说不 出话 来。周世宏 更 是 浑身 颤抖,他 知道,事情 败露 了!
“来 人!将 这 两个 乱臣贼子,给 本官 拿下!” 陈静之暴喝 一声!
赵铁、沈炼 早已 蓄势待发,闻言 拔刀 出鞘,扑向 周世宏 与 徐寿!
“你敢!” 周世宏目眦欲裂,猛地 抽出 佩剑,“左右!与 我 杀 了 这 狗官!”
帐 外,早已 埋伏 的数十 名 周世宏 心腹 亲兵,听到 号令,发 一声喊,持刀 挺枪,涌 了进来!
大帐 内,瞬间 变成 修罗 场!刀光剑影,血光 迸现!
赵铁 悍勇 无匹,一刀 劈翻 一名亲兵,护在 陈静之 身前。沈炼 文弱,却也 拔剑 勉力 抵挡。但 双拳 难敌 四手,三人 被 团团 围 在核心,险象环生!
“保护 大人!” 赵铁怒吼,身上 已 挂彩 数处。
陈静之面色 沉静,手 握 剑柄,却 未 拔剑。他 目光 扫过 帐 外 那些 犹豫 不决 的普通 军士,忽然 运足 中气,声 震 全场:
“镇江卫 的 弟兄 们!本官 陈静之,奉 皇命 而来!只 诛 首恶 周世宏 、 徐寿!与 尔等 无关!周世宏 克扣 尔等 粮饷,私卖 军械 资敌,罪 该 万死!尔等 皆 是 大燕 好儿郎,难道 要 跟着 这 乱臣贼子 一起 送死 么?!放下 兵器 者,既往不咎!助 本官 擒拿 逆贼 者,赏 银 百两,官升 三级!”
他 声音 洪亮,字字 铿锵,在 喊杀声 中清晰 可闻。尤其 是“克扣粮饷”、“私卖军械” 八字,直戳 普通 军士 的心窝!
周世宏 治军 严苛,克扣 粮饷 是 常事,军士 早 有 怨言。此刻 被 陈静之 当众 揭破,顿时 引起 一阵 骚动。不少 军士 面露 犹豫,手中 刀枪 垂下。
“不要 听他 胡说!给 我 杀!” 周世宏急怒 攻心,挥剑 砍倒 一名后退 的士兵,试图 震慑。
但 这 血腥 的一幕,反而 激起了 更多 人 的反感。一名 队正 模样的 军官 忽然 大喊:“弟兄 们!钦差 大人 说 得 对!周 扒皮 喝 我们 的 血,还 要 我们 卖命!跟 他 拼了!”
“对!跟 他 拼了!” 有 人 响应。
局势,瞬间 逆转!原本 围攻 陈静之 的亲兵,被 反戈 的军士 从 背后 攻击,阵脚 大乱!
赵铁 精神 大振,怒吼 一声,一刀 荡开 数 柄 长枪,直扑 周世宏!周世宏 心胆 俱裂,转身 欲 逃,却被 沈炼 一剑 刺中 大腿,惨叫 一声倒地。赵铁 赶上,一脚 踏住,钢刀 架 在其 脖颈 上。
徐寿 见势不妙,想 趁乱 溜走,却被 几名 愤怒 的军士 堵住,按 在地上。
“绑了!” 陈静之冷声 下令。
很快,周世宏、徐寿 被 捆 得 结结实实,跪 在帐 中。帐 内 帐 外,尸横 遍地,血流 成河。但 反抗 的周世宏 亲兵 已 被 镇压,大部分 军士 选择 了 倒戈。
陈静之走 到周世宏 面前,俯视 着他:“说,军械 藏 在 何处?”
周世宏 面如死灰,却 咬紧 牙关,不 吭声。
“不 说?” 陈静之转向 徐寿,“徐 管家,你 说。说了,本官 或可 饶 你 一命。不说,凌迟 处死,诛 九族。”
徐寿 浑身 颤抖,心理 防线 彻底 崩溃:“在 …… 在后山 的 废弃 矿洞 里……都 在 那里……”
陈静之立刻 命人 押 着徐寿,带路 前往 后山。果然,在 一个 隐蔽 的矿洞 中,起获 了大批 崭新 的强弓、硬弩、甲胄,甚至 还有 数 门 小 型 火炮!数量 之多,足以 武装 一支 千人 精锐!
“好,好 一个魏国公!” 陈静之看着 这些 军械,眼中 寒光 闪烁。“私藏 如此 多 军械,意欲何为?赵铁!”
“末将 在!”
“立刻 持 我 手令,调 城外 护卫 入营,控制 局面!将 周世宏、徐寿 分开关押,严加 看守!起获 的军械,清点 造册,派 重兵 把守!还有,立刻 派人 持 我 令箭,封锁 镇江 四门,许进不许出!任何人 不得 走漏 消息!”
“是!”
一道道 命令 迅速 下达。镇江卫 大营,在 短短 一个 时辰 内,易主。
当夜,镇江卫 指挥使 衙门。灯火 通明。
陈静之坐 在原本 属于周世宏 的虎皮 交椅 上,翻阅 着从 周世宏 书房 搜出 的账册、书信。越看,脸色 越 沉。
账册 上清楚 记载着军械 的来源(部分 来自魏国公 府 的私人 匠坊,部分 来自盗卖 的卫所 库存)、交易 对象(海寇 “混江龙”、倭寇 岛津家)、时间、数量、金额。书信 中,更有 魏国公 徐辉祖 亲笔 批示 的手令,内容 触目惊心!
“好 一个与国同休 的魏国公!” 陈静之合上 账册,眼中 杀机 四溢。“私通 海寇 倭寇,倒卖 军械,其心 可诛!其罪 当 诛 九族!”
“大人,接下来 怎么办?” 赵铁包扎 好伤口,沉声 问道。
“等。” 陈静之缓缓 吐 出一个字。
“等?” 赵铁不解。
“等 京城 的反应。” 陈静之目光 深邃,“魏国公 树大根深,在 军中、朝中 势力 盘根错节。仅凭 这些 证据,未必 能 扳倒 他。必须 等 摄政王 殿下 和大司马 的决断。另外……” 他顿了顿,“等 这 镇江 城里,该 跳出来 的人,都** 跳出来。”
他 知道,拿下 周世宏,起获 军械,只是 开始。真正 的风暴,现在 才 刚刚 开始。魏国公 府 绝不会 坐以待毙。这 镇江城,乃至 整个 江南,都将 因 今夜 的变故,掀起 滔天巨浪。
窗外,夜色 如墨。远处 传来 隐约 的更鼓 声。陈静之 走出 衙门,仰望 星空。星辰 黯淡,乌云 蔽月。
“要 变天 了。” 他低声 自语,嘴角 却 勾起 一丝冷冽 的弧度。
风暴,来得 更 猛烈 些 吧。这 江南 的天,是 该 好好 洗一洗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