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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和十五年,六月初六,大吉,宜出行。

紫微城 午门外,旌旗蔽日,卤簿森严。太宗皇帝陈昊 的南巡 仪仗,在摄政王陈显 及文武百官 的跪送下,缓缓驶出承天门,踏上了通往江南 的御道。

此次南巡,筹备仓促,却规格极高。皇帝 以“体察民情,抚慰江南” 为名,摄政王 以“辅弼圣驾,巡狩四方” 为由,太后 亦以“静养祈福” 相随。内阁 辅臣中,首辅韩迁 留守京师处理政务,次辅谢安 与兵部尚书老灰头 随行。勋贵 中,成国公、英国公 等宿将 护驾。随行 官员、侍卫、内侍、宫人,逾万人,车马 辎重,绵延十数里。

表面 看,是天子巡幸,彰显 天恩浩荡。实则,朝野 皆知,这是对江南 剧变 的一次 终极回应,是皇帝 与摄政王 对陈静之 在江南掀起的 滔天巨浪 的一次 亲自 审视 与定调。更是各方势力 在新棋盘 上重新 落子 的开端。

御辇 内,陈昊 身着明黄常服,面色有些苍白,手指无意识地摩挲 着腰间玉佩。这是他登基以来,第一次 离开京城,第一次 直面宫墙外 的风云。兴奋、忐忑、隐隐的期待,交织在心头。他忍不住掀开 一侧窗帘,望向外面 掠过的 田野、村庄。

“陛下,” 对面,摄政王陈显 闭目养神,却似能察觉他的动作,淡淡开口,“御驾 出行,当 持重。”

陈昊手一颤,放下 帘子,低声 道:“皇叔教训的是。朕……只是有些好奇。”

陈显睁开眼,目光深邃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侄儿:“好奇 是 好事。但 陛下 需知,此去 江南,所见 所闻,恐 非 京城 之 繁花似锦。陈静之 在 那里,捅了 一个 马蜂窝。蜂 要 蜇人,蜜 却 未必 甜。陛下 要 有 准备。”

陈昊抿了抿嘴,鼓起勇气 问道:“皇叔,那 陈静之……他 所为,当真 皆是 为了 朝廷,为了 百姓 么?朝中 弹劾 他的 奏章,堆积如山,都说 他 酷烈 专权,构陷 大臣,搅得 江南 天怒人怨……”

陈显嘴角 勾起 一丝 难以察觉 的弧度:“陛下 以为 呢?是 那些 奏章 所言 为真,还是 你 亲眼 所见、亲耳 所闻 为实?治国,不能 只听 一面之词。有些人,坐在 京城,看着 下面 报上来 的 太平文章,便 以为 天下 太平。殊不知,底下 早已 是 朽木 蛀空,烈火 烹油。陈静之 这把 刀,锋利 是 锋利 了些,但 用来 刮骨 疗毒,正 合适。至于 是 毒 先 清,还是 骨 先 碎……” 他顿了顿,目光 投向 窗外 飞速 后退 的景色,幽幽 道:“就 看 他 的 造化,也 看 你我 的 决断 了。”

陈昊似懂非懂,但 心中 对 那个 素未谋面、却 已 搅动 风云 的少年臣子,更多 了几分 好奇 与复杂 的情绪。

南巡队伍 迤逦 而行,沿途 州县 倾城 迎驾,一派 盛世 景象。然而,在这 繁华 背后,暗流 从未 停歇。

御驾 尚未 抵达 江南,一道道 密信,已 通过 各种 渠道,飞向 南京 魏国公府,飞向 南昌 宁王府,飞向 苏州 拙政园……也 飞向 那 隐匿 在暗处 的“清流会”。

六月十五,御驾抵达徐州。

行在 设在原 徐州 知府衙门。是夜,月黑风高。

陈显 在临时 的书房 内,独对 灯烛,翻阅 着 又一封 来自 江南 的密报。上面 详细 记载 了 陈静之 近日 动向:以 雷霆手段 整顿 三卫 兵马,撤换 将校 十七人,查抄 贪墨 军将 家产 充公;开始 在 镇江、常州 试点 “ 清丈 军屯 田亩 ”,触怒 大批 卫所 军官;秘密 提审 徐寿,追查 “ 秋水印 ” 线索,似乎 已 有所 得……

“好 快 的刀。” 陈显放下 密报,指尖 轻叩 桌面。眼中 有 赞赏,也 有 一丝 深深 的忌惮。陈静之 的 行事 风格,狠辣、果决、精准,且 毫无 顾忌,仿佛 根本 不在乎 会 得罪 多少人,会 掀起 多大 的风浪。这种 风格,像 极了 一个人……他 脑海中 闪过 父皇 太祖皇帝 陈烬 晚年 时 整顿 吏治、清查 军屯 的铁腕 身影。可 那 是 开国 雄主,历经 战火、大权在握 的帝王!他 陈静之,一个 十六岁 的少年,何来 这般 底气 与魄力?难道 真 是 天授?

“殿下。” 心腹 太监 无声 无息 地出现 在门口,低声道:“南京 魏国公 府 有 密信 到,是 给 …… 太后 娘娘 的。走 的是 宫里 老人 的路子,很 隐秘。内容 截获 了,请 殿下 过目。”

陈显接过 一张 薄如蝉翼 的纸条,扫 了一眼,脸色 瞬间 阴沉 下来。信 中内容 很简单,是 魏国公 徐辉祖 向 太后 哭诉 “ 陈静之 构陷 忠良,逼反 边将,江南 震动,恳请 太后 念 在 旧情,于 陛下 面前 美言,保全 徐家 一门 老小 ”。言辞 恳切,甚至 提及 当年 太后 入宫 前,徐家 的 照拂 之恩。

“旧情……照拂……” 陈显冷笑 一声,将 纸条 凑近 烛火。火苗 窜起,吞噬 了字迹。“太后 那边,什么 反应?”

“太后 看了信,沉默 良久,只 说了 一句:‘哀家 久居 深宫,不问 外事。徐家 若 真有 冤屈,自 可 上表 陈情,陛下 与 摄政王 自会 明断。’然后 便 将 信 烧了。”

陈显目光 微闪。他 这位 嫂嫂,当今 太后,出身 不高,性子 柔顺,向来 不问 政事,对 自己 与 皇帝 也 极为 恭顺。但 此刻 这 滴水不漏 的回答,却 显得 颇有 深意。是 真的 置身事外,还是 在 观望?或者……另 有 心思?

“宁王 那边 呢?” 他转而 问道。

“宁王 世子 陈钦,三日前 已 离开 南昌,说是 赴 南京 访友。但 我们 的人 发现,他 的 路线,似乎 是 朝着 苏州 方向。另外,南昌 最近 有 不少 生面孔 进出 宁王府,其中 有 些 人,看 举止 做派,不像 中原 人士。”

“不像 中原 人士……” 陈显眼中 寒光 一闪,“查!给 我 盯死 宁王府!还有,那个 ‘ 清流会 ’,有 眉目 了吗?”

“回殿下,‘ 秋水印’ 的线索,追查 到一个 已故 的 翰林 编修 身上,但 此人 二十年前 便 已 病逝。线索 似乎 断了。不过……” 心腹太监 犹豫 了一下,“有 一条 很 隐晦 的线索,指向……宫中**。”

“宫中?” 陈显霍然 抬头,目光 如电。

“是。那位 已故 编修,曾 是……是 已故 孝慈 高皇后(太祖陈烬 原配皇后)在世时,为 当时 还是 太子 的先帝(太宗陈昊 之父,早逝 的宪宗皇帝)挑选 的伴读 之一。高皇后 薨逝 后,此人 便 逐渐 边缘,后来 外放 为官,不久 病逝。”

书房 内骤然 死寂。烛火 噼啪 一声,爆出 一朵灯花。

高皇后……先太子……伴读……清流会……秋水印……

陈显 的手指 缓缓 收紧。一个 模糊 而可怕 的猜想,在 他 心头 浮现。如果……如果 “ 清流会 ” 真的 与 宫中,与 二十年前 那场 几乎 动摇 国本 的变故 有关……那 陈静之 查 到的,就 不止 是贪腐 军械 案 了,而是 一个 足以 掀翻 整个 朝堂 的惊天秘密!

“此事,还有 谁知?” 他声音 低沉 得可怕。

“只有 老奴 与派去 追查 的‘ 影子 ’ 三人 知。信物 与线索,已 全部 封存。”

“烂在肚子里。” 陈显一字一顿,“继续 查,但 要 更 隐秘。另外,给 陈静之 传 信,‘ 秋水 ’ 之事,点到即止,莫要 再 深究。一切,等 朕……等 孤 到了 江南,再 说。”

“是。” 心腹太监 躬身 退下,额角 已 渗出 冷汗。

陈显独坐 灯下,良久 不语。窗外,夜风 呼啸,仿佛 预示着 山雨 欲来。

他 忽然 想起 离京前,陈静之 那封 密奏 中最后 的一句话:“臣 愚见,江南 之事,非 一 地 一 案,乃 牵一发 而动 全身。幕后 黑手,所图 甚大,恐 非 止 于 财货 权位。陛下、殿下 南巡,臣 当 竭尽全力,护 驾 周全。然 暗流 汹涌,请 务必 珍重。”

“所图 甚大……非 止 于 财货 权位……” 陈显喃喃 重复,眼中 闪过一丝 锐利 的光芒。“陈静之,你 到底……还 知道 些什么?你 又 是 谁?”

他 第一次,对 这个 少年 臣子,产生 了一种 超越 欣赏 与利用 的深深 的探究欲 与忌惮。

六月十八,御驾进入南直隶地界,抵达滁州。

行在 设于琅琊山 下原 滁州 知州 衙门。此地 离 南京 已 不远。

是夜,月明星稀。

陈昊 在行宫 寝殿 内,辗转反侧。白日 接见 地方 官员,听 着那些 千篇一律 的颂圣 与报喜,他 感到 一种 深深 的厌倦 与不真实。他 想起 陈静之 奏章 中描述 的江南:田亩 隐匿,漕运 腐败,军备 废弛,民不聊生……与 眼前 所见 的 “ 太平盛世 ”,简直 是 两个 世界。

“冯保。” 他忽然 坐起,唤道。

司礼监掌印太监 冯保 悄无声息 地出现 在榻前:“老奴在。”

“朕 问你,” 陈昊盯着 他,目光 在 黑暗 中闪烁,“你 觉得,那 陈静之,是 忠 是 奸?”

冯保身子 微微一颤,低头 道:“老奴 不敢 妄议 朝臣。然,以 老奴 浅见,陈 大人 所为,虽 手段 酷烈,但 所 查 之事,桩桩件件,皆 有 实据。且 其 在 苏州 整顿 漕弊,在 镇江 肃清 军贪,皆 是 为了 朝廷,为了 百姓。只是……” 他迟疑** 了一下。

“只是 什么?说!” 陈昊催促。

“只是 其 行事 过于 刚猛,不留 余地,得罪 人 太多。此番 陛下 南巡,江南 官绅,必 有 无数 人 在 陛下 面前 攻讦 于他。陛下 还需 明察。” 冯保小心翼翼 地说道。

陈昊沉默 片刻,忽然 道:“朕 听说,陈静之 在 镇江,只 带 了 五十人,就 敢 闯 入 两万 大军 的 军营,擒拿 了 指挥使 周世宏。此事,当真?”

“回陛下,千真万确。” 冯保道,“老奴 派 去 的 人 回报,陈 大人 当时 持 王命旗牌,孤身 入营,于 万军 之中,直斥 周世宏 之罪,并 当众 出示 其 通敌 卖 械 之 铁证。军士 哗然,周世宏 伏诛。此事 已 传为 美谈。” 他顿了顿,补充 道:“陛下,陈 大人 今年,方 十六 岁。”

“十六岁……” 陈昊喃喃,眼中 闪过一丝 复杂 的光芒。有 钦佩,有 羡慕,也 有 一丝 难以言喻 的…… 嫉妒?自己 十六岁 时,还 在 深宫 读书,对 着 永远 批不完 的奏章 发愁,万事 皆 需 仰仗 皇叔。而 他,却 已 能 独当一面,在 滔天 巨浪 中力挽狂澜。

“朕 想 见 他。” 陈昊忽然 道。

冯保一惊:“陛下,按 行程,后日 方 至 南京。陈 大人 此刻 应 在 苏州 或镇江 处置 善后……”

“不。” 陈昊打断 他,眼中 闪烁着 一种 少年人 的冲动 与决断,“朕 不 想 在 南京 见他,在 那些 繁文缛节 中见他。朕 要 私下 见他,就在 这 滁州,就在 明 日!你 去 安排,要 隐秘!”

“陛下!此事 万万不可!” 冯保噗通 跪倒,“陛下 万金之躯,岂可 轻身 犯险?且 陈 大人 乃 外臣,私下 觐见,于礼不合,若 让 摄政王 殿下 得知……”

“皇叔 那里,朕 自 有 分说!” 陈昊难得 地 强硬 起来,“你 去 安排!就 在 琅琊山 上,找个 僻静 的亭子。就 朕 与 他,你 在 远处 守着。此事 若 泄露 半句,朕 唯 你 是 问!”

看着年轻 皇帝眼中 那不容置疑 的光芒,冯保知道,这位 一直 温和 的天子,此刻 是 动了 真格。他心中 苦笑,只得 叩首:“老奴……遵旨。老奴 这 就 去 安排,必 不 让 第三人 知晓。”

当夜,一匹 快马 悄然 离开 滁州 行在,向 东南 方向 疾驰 而去。

六月十九,午后,琅琊山,醉翁亭。

此处僻静,林木 葱茏,可 俯瞰 山下 官道 与远处 的 行在。陈昊 换了一身 寻常 士子 的月白长衫,只 带了 冯保 与两名 身手绝佳 的大内侍卫,扮作 游山 书生,早早 等 在亭中。

他 心中 有些 紧张,又 有些 期待。他 无数次 在 奏章 上看到 陈静之 的名字,想象 过他 的模样,但 真正 要 见到 这 位 搅动 江南 风云 的传奇 人物,仍 让他 心潮 难平。

约定的 时辰 将至。山道 上,传来 不疾不徐 的脚步声。

陈昊 抬头 望去,只见 一名 青衣 少年,拾级 而上。他 身形 略显 单薄,面容 清隽,眉眼 间 带着 一丝 与 年龄 不符 的沉稳 与疲倦。衣着 朴素,毫无 装饰,唯 一双 眼睛,清澈 明亮,却又 深邃 如 寒潭,仿佛 能 洞悉 一切。

他 走 到亭 前,停下 脚步,目光 平静 地望 向亭中 的陈昊,既 无 寻常 臣子 的惶恐,也 无 少年人 的激动,只有 一种 淡然 的审视,以及 一丝 极 淡 的…… 了然。

然后,他 撩起 衣袍 下摆,从容 地跪 了下去,以 标准 的臣子 礼仪,叩首:

“臣,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加兵部右侍郎衔,总理江南清丈田亩整顿漕运盐政事宜 陈静之,叩见 陛下。吾皇 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 清越,不卑不亢。

陈昊 愣住了。他 没有 表露 身份,衣着 寻常,周围 也 无 仪仗。这 陈静之,如何 一眼 就 认出 了 他?难道……是 冯保 提前 告知?他 疑惑 地看 了一眼 冯保,冯保 连忙 摇头,表示 绝非 自己 透露。

“平身。” 陈昊压下 心中 诧异,尽量 让 自己 的 声音 显得 沉稳。“陈 爱卿 如何 认出 朕?”

陈静之起身,垂手 侍立,平静 道:“陛下 天颜,臣 虽 未 亲见,然 龙章凤姿,天日之表,自有 威仪。且 此 地 此时,能 让 冯 大伴 亲自 侍立 在侧 的少年,普天之下,除 陛下 外,再无 二人。”

回答 得体,更 透出 敏锐 的观察力。陈昊 心中 暗赞,指了指 对面 的石凳:“坐。此处 非 朝堂,不必 拘礼。朕 今日 微服 见你,是 有 些 话,想 私下 问问。”

“谢 陛下。” 陈静之依言 坐下,姿态 端正,却 不 显 拘谨。

“朕 看了 你 所有 的 奏章。” 陈昊开门见山,“江南 之 弊,触目惊心。你 做得 很好,也 很 难。朕 知道,朝中 弹劾 你 的人,很多。”

“雷霆 雨露,俱是 君恩。臣 所为,不过 尽 人臣 本分。” 陈静之答道。

“人臣 本分……” 陈昊咀嚼 着这 四个字,忽然 问道:“若 这 本分,要 你 与 天下 大半 的 官员、士绅 为敌,甚至 可能 …… 丢了 性命,你 还 会 做 吗?”

陈静之抬起眼,直视 着年轻 的皇帝。那 目光 清澈 而坚定,毫无 躲闪:“陛下,臣 年少 时 读 史,见 历代 兴衰,其 根 多 在于 吏治 腐败,土地 兼并,民不聊生。我 大燕 开国 未久,太祖、太宗 励精图治,方 有 今日 之 盛。然 承平日久,积弊 渐生。江南 富庶,却 也是 积弊 最深 之地。此 弊 不除,则 国库 日虚,边备 日弛,民心 日离。终 有一日,小 弊 酿 成大 患,非 兵戈 不能 止。到 那时,丢 性命 的,就 不止 是 臣 一人,而是 千千万万 的 百姓,是 这 大燕 的 江山 社稷。”

他顿了顿,声音 低沉 了几分:“臣 之 所为,或许 酷烈,或许 得罪 无数人。但 若能 以 臣 一 人 之 身,换 江南 吏治 一 清,国库 一 实,边军 一 强,百姓 一 安,则 臣 虽 死,无 憾 矣。这,便是 臣 的 本分。”

山风 拂过,林涛 阵阵。亭中 一时 寂静。陈昊 怔怔 地看着 眼前 的少年,他 的 话语 并不 激昂,却 字字 千钧,砸 在他 心 上。他 想起 自己 在 深宫 中读 的圣贤书,想起 皇叔 日 夜 操劳 的身影,想起 那些 奏章 上歌舞升平 的描述 与陈静之 笔下 触目惊心 的现实……

许久,陈昊 缓缓 吐 出一口气,眼中 多了 一丝 决然:“朕 明白 了。陈 爱卿,你 放手 去 做。江南 之事,朕 与 皇叔,是 你 的 后盾。那些 弹章,朕 会 留中不发。但 你 也 要 答应 朕 一事。”

“陛下 请讲。”

“保全 自己。” 陈昊看着 他,认真 道:“朕 需要 你 这样 的 臣子,大燕 需要 你 这样 的 臣子。活着,才能 做 更 多 的 事。明白 吗?”

陈静之眼中 闪过一丝 波动,他 再次 起身,深深 一揖:“臣,谨记 陛下 教诲。”

“还有,” 陈昊犹豫 了一下,还是 问道:“关于 那 ‘ 秋水印 ’ 与‘ 清流会 ’,你 查 到什么 了?皇叔 让 朕 提醒 你,此事 水 太深,让 你 点到即止。”

陈静之目光 微微一凝,沉默 片刻,方 道:“回 陛下,臣 确实 查到 一些 线索。‘ 秋水印 ’ 与 一 桩 二十 年前 的 旧案 有关,涉及……” 他停住 了,似乎** 在 斟酌 措辞。

“涉及 什么?” 陈昊追问。

陈静之抬起眼,目光 越过 陈昊,望向 远处 云雾缭绕 的山峰,缓缓 道:“涉及 …… 宫中 旧事,以及……太祖 朝 末 年 的 一 些 …… 未解 之谜。”

“太祖 朝?!” 陈昊一惊。太祖 陈烬,他 的曾祖父,开国 雄主,在 他 出生 前 就 已 驾崩,距今 已 近 三十年。那 是 一段 被 刻意 模糊 的历史。

“是。” 陈静之点头,声音 低沉,“具体 详情,臣 尚 在 追查。但 此事 牵连 甚广,恐 涉及 …… 宗室。臣 斗胆 请求 陛下,在 一切 水落石出 前,莫要 对 任何人 提起,包括……摄政王 殿下。”

陈昊心中 剧震!涉及 宗室?还 要 瞒着 皇叔?这……这 到底 是 怎样 的秘密?

“你……你 确定?” 他声音 有些 干涩。

“臣 只是 根据 现有 线索 推测。” 陈静之道,“但 此事 关系 重大,不得不 慎。请 陛下 信 臣 一次。”

陈昊看着 他 清澈 而坚定 的眼睛,心中 天人交战。最终,他 缓缓 点了点头:“朕……信你。此事,朕 会 保密。你 也 要 小心。”

“谢 陛下 信任。” 陈静之再 拜。

又 交谈 了片刻,陈昊 问 了些 江南 风物 与新政 推行 的细节,陈静之 一一 作答,条理清晰,见解 深刻,让 陈昊 受益 匪浅。他 越发 觉得,眼前 这少年,胸中 丘壑,远 超 其 年龄。

日头 渐 西,冯保 上前 低声 提醒 时辰 不早。

陈昊起身,最后 看了 一眼 陈静之,道:“朕 明日 便 启程 往 南京。你……在 江南,好自为之。朕 在 南京,等 你 的 好消息。”

“臣,恭送 陛下。” 陈静之躬身 行礼。

陈昊在 冯保 与侍卫 的簇拥 下,下山 而去。走 到半山腰,他 忍不住 回 头望去。醉翁亭 中,那 青衫 少年 依旧 独立,山风 吹动 他 的衣袂,背影 挺拔 而孤直,仿佛 与 这 苍茫 的山色 融 为一体。

“冯保。” 陈昊忽然 道。

“老奴在。”

“你 说,这 世上,真 有 生 而 知之 的 人 吗?”

冯保一怔,小心 答道:“陛下 是 说……陈 大人?老奴 愚见,陈 大人 或许 是 天纵奇才,又 或许……是 经历 了 常人 难以想象 的磨难,方能 有此 心性 与 见识。”

“磨难……” 陈昊喃喃,不再 说话,转身 继续 下山。心中,却 对 那个 背影,留下 了难以磨灭 的印象。

醉翁亭 中,陈静之目送 皇帝 的身影 消失 在山林 间,良久,方才 收回 目光。他 摊开 手掌,掌心 中,静静 躺着 那 枚“ 秋水印 ”。玉质 温润,印文 古拙。

“宫中 旧事……太祖 朝 末年……宗室……” 他低声 自语,眼中 闪过 一丝 复杂 难明的光芒。那 是他 前世 生命 的最后 几年,也是 大燕 开国 后最 动荡 的一段 时光。许多 事,即便 是 他 这个 当事人,也 未必 完全 清楚。没 想到,重生 一世,竟 会 以 这样 的方式,再次 触碰 到那些 尘封 的秘密。

“不管 你 是 谁,不管 你 想 做 什么,” 他握紧 了 手中 的玉印,目光 投向 南京 方向,变得 锐利 如刀,“既然 你 把 爪子 伸 到了 朕 的 江山 里,那 就 别怪 朕,把 你 连根 拔起!”

山风 更 急 了,林涛 如 怒。远处,滁州 行在 的灯火 次第 亮起,而 更 远方 的南京城,则 笼罩 在一片 山雨 欲来 的阴霾 之中。

南巡 的车队,即将 抵达 风暴 的中心。而 一场 更大 的阴谋 与博弈,也 将 随之 拉开 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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