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授二年,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
当北疆的烽烟渐渐散去,雁门关外的京观成为胡人胆寒的图腾时,天下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投向了黄河之畔、天下之中的那座千年帝都——洛阳。
经过数月的紧张筹备,陈烬正式下诏,迁都洛阳。诏书明发天下,言“绍晋正统,抚育万方,非中都无以制天下”。此举,不仅象征着大燕王朝彻底取代晋室,更彰显了陈烬混一南北、君临天下的雄心。
迁都之举,工程浩大。自邺城、建康乃至长安,无数的工匠、物资、人口,如同百川归海,汇聚洛阳。残破的宫室被修缮一新,荒废的街巷重新人烟稠密,毁于战火的太学再闻朗朗书声。一座饱经沧桑的帝都,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恢复着生机与活力。
这一日,洛阳南宫(修复后的主殿群),德阳殿内,举行了新都的第一次大朝会。百官肃立,气象一新。端坐于龙椅之上的陈烬,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冕旒垂拱,不怒自威。历经北疆风霜,他的面容更显坚毅,目光开阖间,已具吞吐天地之象。
“众卿平身。”陈烬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迁都洛阳,非为享乐,实为定鼎中原,经略四方。北疆暂安,然天下未一。江淮以南,萧衍 割据,僭号称帝;巴蜀之地,李雄 闭关自守;岭南、交州,亦未宾服。此皆朕之心腹之患,亦是我大燕将士建功立业之地!”
他目光扫过群臣,最终落在兵部舆图上那半壁未染色的江山。
“韩相,”陈烬看向尚书左仆射韩迁,“迁都事毕,国库钱粮,可支撑大军几何?”
韩迁出列,胸有成竹地奏道:“回陛下。去岁北疆大捷,缴获颇丰。今岁中原、河北、江南之地,推行均田租庸,百姓稍苏,赋税大增。加之漕运畅通,洛阳太仓、洛口仓皆已充实。以臣估算,国库钱粮,可支撑三十万大军一年之用,若以战养战,则更久。”
“三十万大军,一年之用……”陈烬微微颔首,目光锐利起来,“足以犁庭扫穴!”
“老灰头!”
“臣在!”已是大司马、都督中外诸军事的老灰头踏前一步,声若洪钟。
“朕命你总督平南军事!以慕容翰为前军大都督,率精骑五万为前锋,出义阳三关,直逼萧衍伪都江陵!以猴子为左军都督,率水陆五万,自寿春沿淮而下,扫荡江北!以邓岳为右军都督,率兵五万,自南阳南下,威胁襄阳!朕自将中军十万,以为后援!水师由朱何统领,自建康溯江而上,会攻江陵!”
这是一个庞大的、多路并进的灭国计划!三路陆师并一路水师,如同四把尖刀,直插萧衍的心脏地带!
“臣,遵旨!”老灰头轰然应诺,眼中战意熊熊。帐下诸将,亦个个摩拳擦掌。
“然,陛下,”韩迁谨慎提醒,“萧衍据有荆襄、江淮富庶之地,带甲数十万,更兼长江天堑,水师强盛,不可小觑。且其麾下有名将陈庆之、韦睿 等,皆非易与之辈。强攻恐伤亡惨重,是否可先以外交、离间之策,分化瓦解?”
陈烬颔首:“韩相老成谋国,所言极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下攻城。 朕岂能一味蛮干?”
他随即做出更细致的部署:
1. 伐谋:大肆宣扬雁门大捷之威,宣称“天命在燕”,并重提萧衍昔日乃晋臣,如今僭越称帝,是为国贼”,从道义上打击其合法性。同时,对南军将士、百姓发布《谕江南檄》,宣布“只诛首恶,胁从不问,归顺者赏,抵抗者诛”,瓦解其军心民心。
2. 伐交:遣密使联络巴蜀李雄,许以“永镇西蜀,世袭罔替”的承诺,诱其保持中立,至少不援助萧衍。同时,暗中接触岭南 冼夫人等俚僚豪帅,赐以官爵,使其牵制萧衍后方。
3. 伐兵:军事行动并非一味强攻。命慕容翰的前锋铁骑,发挥机动优势,不以攻城略地为要,专事破坏粮道、歼灭有生力量、震慑各地守军,将恐慌像病毒一样传播开去。猴子的左路军,则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利用归附的江北士卒,招降纳叛。邓岳的右路军,伴攻襄阳,牵制其重兵。而真正的杀招,在于水师!命朱何加速打造、训练新式战舰,特别是装备重型弩炮的楼船和灵活机动的车轮舸,力求在关键水战中,一举摧毁萧衍赖以生存的长江水师!
4. 攻心:利用“鹰眼”已渗透至南朝内部的网络,散播谣言,挑拨萧衍与其子侄(如萧统、萧绎)、大将(如陈庆之与韦睿)之间的关系,制造内乱。
“此战,朕要的不仅是灭国,更是诛心!”陈烬斩钉截铁,“要让天下人看到,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要让我大燕的龙旗,插遍长江南北!”
“陛下圣明!臣等必竭尽全力,扫平南逆,一统江山!”群臣激昂,山呼万岁。
朝会散去,陈烬独留老灰头、韩迁、慕容翰等核心重臣,于偏殿详细推演进军路线、后勤补给等细节,直至深夜。
就在南征大计紧锣密鼓筹备之时,一个意外的“插曲”,加速了历史的进程。
这一日,陈烬接到“鹰眼”南方镇抚司密报:萧衍闻我迁都洛阳,积极备战,惊惧交加,竟一病不起!南朝太子的 萧统 与手握重兵的 湘东王 萧绎 ,为争权夺利,已势同水火!驻守郢州(今湖北武昌)的大将 陈庆之 ,亦遭猜忌,被调离前线!
“天助我也!”陈烬闻报,眼中精光爆射!萧衍病重,南梁内乱,此乃千载难逢之机!
“传令!各军提前动员,粮草加速转运!南征之期,提前至秋八月!”陈烬当机立断,“再给慕容翰增兵一万精骑!命其不必等待主力,即可前出,直插义阳,窥视江汉平原!朕要看看,萧家那几个儿子,谁能挡我大燕铁骑!”
“诺!”
军令传出,整个国家机器如同上紧发条的战争巨兽,开始轰然运转。无数的粮草、军械从各地仓库启运,一队队精锐士卒开赴前线,黄河、淮河、乃至长江北岸的各个渡口、码头,舟船云集,旌旗蔽日。
一场决定华夏最终归属的 南北大战 ,即将在这多事之秋,拉开惨烈的序幕。
陈烬站在洛阳宫城最高的凌云台上,南望荆襄。他的目光,似乎已越过千山万水,看到了那场即将到来的、注定要载入史册的决战。
“萧衍……你的时代,该结束了。”他低声自语,手中紧紧攥着一枚从雁门关带回的、带有血渍的箭镞。
天下这盘棋,他已落下最重的一子。下一步,便是 剑指金陵 ,气吞万里如虎!